“你在南阳再坚持一段时间,我敢打赌,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还要回来,继续征战。“到时候,我们的目标可就不是南阳这样的城池而已了!”

王谧慷慨激昂的说道,然而,桓伊等人的表情却并没有舒展多少。

“稚远,你真的要回建康?

“这一趟甚为凶险,朝堂上的人来者不善,依我看,你不妨给建康朝廷送一封奏疏,好好解释一下南阳城的战况,再等一段时间,观望局势更好。”

桓伊的办法很简单,大晋朝廷对底下的士兵管束力量是比较弱的,相比建康城,南阳城要安全的多了。

大晋朝廷,包括司马曜是绝对不会派人千里迢迢跑到南阳郡来捉人的。

躲一躲,观望局势,当朝局有变,开始对王谧有利的时候,再会都城不是更好。

不要怀疑!

这一招在大晋朝廷非常有用。

这是他们谯郡桓氏管用伎俩,想当年桓宣武

朝廷招他入朝,他也时常不听从,盘踞荆州,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把那些旨意,诏令当成耳旁风。

结果呢?

老司马家对他不是也一样无能为力,不能处置吗?

本来,王谧他们还打算在南阳郡再多休整一段时间,这南阳城可是个好地方。

从这里可以探听到更多长安城的消息,这对于晋军来讲,绝对是重大利好。

再者,南阳郡里还有一项宝藏,是让王谧垂涎欲滴,完全无法舍弃的

硫磺!

硝石!

身为一座驰名南北的军事重镇,南阳郡中物资丰富,且各项储备也很充足。

不说那些被晋军缴获的兵器甲杖了,搜检全城,王侍郎这才发现,除了这些必备的冷兵器,在南阳城中有一处仓库,收藏了许多硫磺、硝石。

粗略衡量,竟然有几百斤之多!

居然有这么多!

当土兵们打开仓库的大门,闻到那熟悉的微微刺鼻的气味之时,王谧整个人都为之抖擞了一下。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并不会生产热兵器的南阳城内,竟然会储存那么多的火药制作原料?

难道,这就是上天恩赐给他的赠礼吗?

后来,盘问了氐秦俘虏才知晓,原来,这些硫磺硝石,竟然还是上大将军杨定的收藏。

杨定虽然是个氐人,常年生活在北方,但他居然也是天师道的信徒,而且,与孙泰等人的路数不同,杨定修道钻研的是炼丹、修身一途。这些硫磺、硝石到了杨定的手中,他虽然没有悟出它们最正确的用法,却也一直都在使用。

于是反复炼丹,反复收集原料,杨定又是个有囤货癖的男子,原料越堆越多,他心里就越来越舒服。

可叹,到了最后,他的这些存货全都便宜了打南边来的王稚远了!

好东西啊!

都是好东西!

几百斤的硫磺和硝石,组合在一起,他的手枪队就可以大大扩充了!

然而,南阳城带给王侍郎的惊喜,还不只这些,作为一座重要的城池,打制兵器的铁料也是一点不缺。

有了铁,就有了枪。

有了枪,加上铅弹和火药,有一支新枪就可以组装完成,毕竟,再贫困凋零的城池也不会缺少木料。

手枪的把手还是很容易制作的。

既然发现了那么多的原料,那还等什么?

手枪队的成员们立刻就地变身,成为了最勤劳的工匠,拾起了他们原来的本事,在南阳城中打铁,制作火药。

因为有了这份差事,王谧主笔给朝廷写了一封战报之后,便再也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

一個转身便钻到了造枪之上。

谁知,一腔心血,换来的,竟然是建康朝廷的误解,怀疑!

当晋军同袍们看到司马道子的旨意的时候,王侍郎还没有怎么样,桓老将军就已经拍了桌子,开始骂娘了!

岂有此理!

他桓老爷子冒着必死的风险从新野城一路奔袭到南阳城下,这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

经历了千难万险,最终取胜,这样的战绩,十年以来,不再往前倒回二十年,大晋境内都未曾见了!

不求他们朝廷里那些混日子的蠢货真心赞扬,甚至连封赏也可以没有,但是,这般讽刺挖苦,却又咬定了他们是撒谎,这是一个有见识的君主该做的事情吗!

难道,这是在逼迫他们据城反叛?

还解释清楚?

他司马道子也配!

他听得懂吗?

他上过战场,扛过一天枪吗!

桓冲就看得很清楚,所谓解释,不过是朝廷里的那些废物,以司马道子为首,根本不相信他荆州兵,或许还连带上王谧这个文臣出身的贵公子,有能力打胜仗!

这就是晋朝无法发展的更好,更无法收回失地的重要原因之一。

世家、帮派互斗实在是太厉害了!

严格来讲,就算是再昏聩的皇帝,在愚弱的朝廷也希望打胜仗。比如那北齐后主高玮,都已经糊涂昏庸到那种地步了,却也还是希望能打胜仗的。

但是,糊涂蛋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他想打胜仗,却又惧怕那常胜将军斛律光,于是,他就把猛将斛律光亲手杀掉,干完了这件事之后,高玮可算是轻松了,舒坦了!

可是,当时的北齐一直和北周处于征伐不断的状态,按照当时的形势,如果北齐需要国境安宁,就需要能征善战的将军继续打胜仗。

高玮也是这样想的。

胜仗是需要的,但是,转头一看,能打胜仗的将军在哪里?

在哪里?

被杀了!

如果那些胜仗都是高玮宠佞的那些奸臣恶贼打下的呢?

高玮还会这样忌惮他们,以至于要杀掉他们吗?

当然不会!

他高兴还来不及!

早就给他们高官厚禄,封赏不断了!

然而,奸贼之所以被叫做奸贼,当然是因为他们除了善于阿谀迷惑君主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本事了。

打胜仗什么的,难度这么大的操作,如何能指望得上他们!

北齐败落,自斛律光死始!

如今,王侍郎他们面对的情况,虽然不至于像斛律光那般紧迫,但是原理却是差不多的。司马道子嫉贤妒能,这次发来的诏书,洋洋洒洒一大篇废话之中,只有几个字算是有点用处的。

至少,他并没有打着司马曜的旗号给王谧他们写信,而是,正正经经的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这倒不是司马道子谨慎小心,知道不应该把黑锅扔给司马曜,而是,他这人一向浮夸的过分。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走。好不容易能够名正言顺的办法诏令,他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当然是挂着自己的大名给王谧他们写信了!

这样一个无心之举,倒是给王谧他们行了个方便,他们骂街都能找对人了!

“这帮贱人!”

“老子征战沙场的时候,他小子还在娘胎里打滚呢!”

想起前夜的情景,桓老爷子就忍不住口吐芬芳。

“野王,不必担忧,老子也跟着稚远一道回建康,只要有老子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让那个贱人动稚远一根汗毛!’

不知不觉间,王侍郎就变成了重点保护动物,被桓冲护在了羽翼之下。然而,相比王谧实际上,围绕着桓冲的危机也并不会少。

如果,现在建康朝廷真的归司马道子说了算的话。

那他们此去的凶险就会成倍增加,而且,如果,司马道子揽住了权柄的话,那么王国宝那厮也一定会跳起来。

这两位哼哈二将本事,王谧可是亲眼见识过,那真是正经事一件不会做,闯祸却是一流。“现在我们关键在于,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陛下却没有亲自下诏,而是由琅琊王代笔

“前些日子我们从建康启程的时候,陛下的身体还很康健,一点问题也没有。”

“何至于就不能处理朝政了?’

“我认为,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王谧说的很严肃,桓老爷子却不以为然:“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肯定是琅琊王把陛下架空了呗!’

架空架空!

这可是桓家的拿手好戏,桓老爷子最清楚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蠢蠢欲动的王国宝,那张油腻的脸,瞬间在王谧的眼前浮现。这位人人喊打的琅琊内史,他的目标可是要把司马道子推上皇位的!

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他得手了吗?

不是王谧不相信,而是,大晋朝廷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绝对不是王国宝一个官场新人能够挑动的。

谢安呢?

王恭呢?

这些权臣怎么可能放任王国宝跳到前台抢夺权力?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司马曜去哪里了?

一个身强力健的皇帝,为何不亲自下诏,还要麻烦弟弟,王谧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除非

不会吧!

长安城的致乱之源便是苻坚的死,该不会,建康城里也发生了同样的事端吧!

难道

张贵人提前出手了?

这些张姓妃嫔都是怎么回事?

她们就不能等到他把制作手枪的技术都稳定下来,该攻取的城池都占住了,再动手吗?“若是建康城里真的出了变故,我们就更要回去看看了!’

“桓老将军,你也是一样,荆州兵血战南阳、新野,朝廷不能不给个说法,就算军饷大多都是你们谯郡桓氏筹措的,也不能一直如此,你们也太吃亏了!’

“这次回建康,我也一定要给荆州兵讨一个公道!”

“稚远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知足了!”

“不愧是好兄弟!”一番话让桓冲热泪盈眶,感动的不行。

“朝廷不会安排了人马,等我们一进入建康城的大门,就把我们抓了吧!’

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刘裕,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那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阴恻恻的意味。

王谧和老桓,登时都愣住了。

“不可能!”

“不至于!”

两人顿了一会,连连摆手,笑的尴尬。

两人嘴上说的轻松,心里的小鼓却也敲了起来。

司马道子这厮,究竟想搞什么?

还有王国宝,那厮一贯的阴险毒辣,如果,建康朝廷真的被这两个草包掌控了的话,刘裕的怀疑就是极有可能的!

对于蠢人来说,让他们做好不容易,做坏,还难吗?

建康城,大市。

轻纱幔帐围绕的油壁车,缓緩的行進在大市宽阔的丁字大街上,焉了避免街市的拥挤,大市自从建成之初,很多道路就被规划成了单向

大市之中的道路并不规整,那些卖东西的小店也是交错杂乱的挤在一起,有的出现在东西向的小巷里,有的又挺立在南北向的大街上。

各种店铺琳琅满目,招牌林立,令人眼花缭乱。

若不是熟悉地形的人,真的很难从挤成一团各种店铺中,顺利找到想去的那一个。

好在建康城商贸繁盛,一些店铺,比如卖纸笔的、卖书的、卖糕饼的,都不只一家。甚至,只要你有时间,有心性,还可以货比三家,争取买到最为心仪的货品。

现在,谢明慧就坐在这架装饰华丽的油壁车中,正要赶往日常闲逛的店铺。

“娘子,听说王侍郎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娘子终于可以见到他了!”玉柔兴奋的说道。

确实是很久没见了!

自从上一次在大航桥前遭遇,这之后,大约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了!

谢明慧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很介意的。她很清楚,王稚远他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什么过门之前都不能见面呐,什么闺阁女子就应该守本分呐,这些陈规陋习,他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不找机会与明慧见面?

明慧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都知道,王稚远他事务繁忙,但是一点点见面的时间,總还是抽的出来的吧!

可是,就是没有!

没有时间!

一个多月以来,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这正常吗!

“娘子,你怎么了?

“好像不高兴?’

谢明慧那些少女的愁思,弯弯绕绕的,哪里是玉柔这样的小姑娘能参透的。

不过,明慧心情不好也是显而易见的。

白净的脸上这几日总是被一股青气环绕,嘴巴也时常不如意的撇着

在谢府,主公谢安十分疼爱明慧,家里的奴婢小厮对待明慧也是十分尊重,没见到有哪一个能惹得她不高兴。

为何明慧娘子的小嘴,还是每天都撅着,好像能挂个葫芦。

玉柔想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

一定是被王家小郎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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