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尖刺的海胆飞船很快上了飞行轨道,缓缓浮空,向着正前方的天空飞驰而去。

以麦加托比亚的科技水平,曲率飞船的普及度基本相当于地球上的汽车,基本上每个家庭都有(是的,分明是机器人,但也有“家庭”一说)……由于社会生产力完全解放,母文明的公民除了投身宇联之外似乎也没别的工作可以选,每天都是休息日。这种时候,开着曲率飞船去星河边缘旅游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也就是赛托尔这样的政府前线稍微忙一点儿……在麦加托比亚母文明那边,旅游观光的飞船整日都没停过。

因此,他们在建造曲率飞船机场方面的经验也是无比丰富。

海胆飞船直接在地面轨道就开启曲变引擎,人工智能已经将目标套索扣在了卡拉大星云的位置上,自行计算好了跃迁路径,剩下所需要做的,仅仅就只是按下“启动”这个开关而已。

外面覆盖着一层白沙的飞船港口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各种高楼大厦从立体的景观变成平面的线条,再变成一团模糊的点阵……隐隐能听到一丝共鸣的声音从舱外传来,像是滔天巨浪不时拍打在飞船的外壳之上,使其在疯狂的能量潮中左右颠簸。又过了几秒钟,密封窗外传来一道炫目亮眼的闪光,自此便进入了长久的黑暗,视野中的一切都被包裹在一层深邃的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雄并不是第一次乘坐超时空跃迁飞船,他自然也明白,这种现象,就意味着飞船已经正式进入超时空之中。用哆啦A梦的话来说,他们现在就是在“抄空间的近路”。

宇宙是很大的,即便是现在的已知范围也有几千亿光年那么长,相比之下,光的速度实在是慢的一塌糊涂……若是将宇宙比作一个人的身体,光比作电信号,那么这个人多半是个高位截瘫。他的脑袋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双脚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从他的大脑中产生一个想法,永远都传不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综上所述,光速,在人类眼中是个不可逾越的高峰,但如果将其放在宇宙里,也不过尔尔。

为此,假如宇宙是一张二维的大纸,想要从A点到B点,最好最快的方法是什么呢?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因此需要以核聚变引擎做辐射能推进,极尽技术之发展,将飞船加速到光速的百分之多少,沿直线从A到B……这是一种方法,也可行,但代价就是要耗费掉巨额能源以及不知多少年的时光。

还有一种更好的办法,就是把纸折起来,直接将A点和B点贴在一起——这就是超时空跃迁的原理。当然了,这种神一样的招数是有代价的:听着高大上,可这种技术无异于是在空间上打洞。宇宙的基本时空相当稳固,且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洽能力。可要是一定区块内的蛀洞太多,一时间补不过来,而且同时空间蛀洞还在飞速增加……就可能会发生名为“空间塌方”的可怕事件,生成类似黑洞的奇异物质,将附近的文明一下子卷入其中,万劫不复。

不过也不需要过度担心……根据麦加托比亚前沿科学的测定,想要做到这种程度,至少也得是超过十二位数的曲率飞船,挤在一颗星球那么大点儿的地方,同时开启引擎,且每艘飞船飞向一个不同的坐标。这样还没完,必须得维持这种状态来回五百年,这一片区块才会因承受不住蛀洞而崩溃,并形成空间塌方……现阶段曲率飞船的使用频率,还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

————

“玄甲系位于卡拉大星云的正中,也是该元老文明的母文明所在,距离飞鸟系约莫有七千万光年,达到了星际跃迁的‘公认偏差值’。为了防止最终航迹偏离,我们采用的跃迁方式为‘分段式跃迁’,共做九次,每一次跃迁之后,系统都会重新校准星图坐标,并调整下一次跃迁轨迹。”阿兰·瑟淡淡地交代了一句,也没有多说关于飞船的事儿,“整个过程大概需要四十分钟。”

“诶?”大雄对这个速度颇为吃惊,“仅仅四十分钟……这艘飞船就能走七千万光年?!”

“是的。由于竞技场毕竟不是真正的行星,科技水平和一线元老文明还是有差距的……要是换了麦加托比亚的飞船,时间还会更短。”阿兰·瑟将电脑屏幕上的坐标最后调试一变,转过身,用他那三只黄色的圆眼睛凝视着大雄,神色严肃得吓人,“在这短暂的四十分钟内,我希望能和野比先生深入交流一下,彼此交换信息,以便接下来任务的执行。”

他像个审查人口的官员一样,一丝不苟地落座,双手叠在膝盖上,钢铁打造的脊背挺得笔直。

“野比先生,方便的话,还请你自我介绍一下。”

“行。”大雄本身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像倒豆子一样就往外说了,“力量的话……我也没有定数,大概是徒手可以撕开钢铁的级别;G细胞可以自我修复受损组织,并吞噬掉那些不明外来物;可以放出高浓度荷电粒子组成的光炮和超弦振动波;能使用念力、瞬间移动和透视三种超能力;通过震动空间落差产生热能;变成石头;还有……”

“关于你物理意义上的能力……我大致明白了。”阿兰·瑟摆了摆手,似乎对大雄所说的通天本领并不如何在意,只是揪准一个方向继续问,“其实,我真正想确认的仅有一点,那就是你的‘契约现状’。

你是否和某个高次元生物签订契约?”

……

这个问题让大雄回想起辛迪尔,以及他那把闪烁着黑色磷火的诡异长枪……在那个时候,他似乎是吟诵了某个生物的名字?可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呢?

大雄已经记不真切了。

“没有。”他果断而又决绝地答道。

好在阿兰·瑟终究还是保留着一点ai的僵硬,一般情况下,除非有极其明确的证据,否则他不会去刻意质疑人类所说的话。大雄和基多拉缔结契约一事,在与辛迪尔的战斗中其实已经暴露了,只不过当下他还没有正式并入宇联,资料库里没他的档案,而阿兰·瑟自然也不会去和辛迪尔聊这方面的事……这么一来一去,竟然让他骗过去了。

“好。我了解了。”说完,他就再度站起来,重新坐回了船长的驾驶位上,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电子屏幕,似乎没有再和大雄交谈的打算。

然而……身为一个好奇心无比旺盛的地球人,大雄却没想就这么放过他。

好不容易来一趟宇联,碰着一个可以交谈的对象,怎么都要从他嘴里撬点儿东西出来……哪怕只是阿兰·瑟自身的战力水平也好啊!至少也让大雄知道,自己和这帮真正的牛人之间到底还差多少。

“阿兰先生,按照你要求的,我将自己的能力都告诉你了。”他装出不满的样子,提高了音调说道,“可你呢?情报的交换应该是双向的,但你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这不公平!”

“我并非有意隐瞒。”阿兰·瑟的语气没有丝毫颤抖,头也不回地说道,“考虑到地球人类的科技发展相对落后,对宇宙的认知也和我们有很大差别……野比先生,我无意歧视你,可若是将我的能力向你和盘托出,只怕你非但不能理解,还会进一步怀疑我是否有资格担任星云战神一职,从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说与不说,差别真的不大。”

“理解,或者不能理解……这得由我来判断。”大雄执拗地坚持道。

“……”阿兰·瑟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想到大雄被阿一关照过的“特殊身份”,最终还是开了口,“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听听也无妨。”

“我会十二种绝世武学。”

飞船内的气氛一片沉寂。

……

“就没了?”

“没了。”

“……为了防止我理解错误,让我再确认一遍,你看对不对。”大雄有些不可置信地吸了两口气,又揉揉眼眶,“首先,‘武学’就是类似功夫之类的东西,对吧?隔壁的中国大陆似乎有很多人会功夫,什么咏春拳啊,双节棍啊之类的,(日本人对中国人的固有印象也就这样了),你会用十二种不同的武术?”

“你说的咏春是一种拳法,而双节棍则是武器,不能一概而论。”阿兰·瑟认真地纠正了大雄的错误,“这些功夫,锻炼的都是‘体’,而我主要锻炼的是‘气’。神功大成之后,自然可以摘星揽月、足踏烟波,摘花飞叶亦可伤人。”

大雄张着嘴巴,一幅痴呆相,俨然是什么都没听明白。

也难怪他不明白,阿兰·瑟的能力和他的造型实在差太远了,一般人都不会往这个方向上联想。在大雄的理解中,“武功”说破大天也只是一种特殊的格斗技巧,甭管阿兰·瑟如何解释他都别不过这个弯儿来……想要见识到他的本领,恐怕真的只有在实战中了。

————

同一时刻。赛托尔星的裁判所中。

林赛·加西亚如幽灵般默默地在走廊中踱过,黑色的法袍轻飘飘地在身旁晃荡着,宛如死神的一角。依照发送到他脑海中的那则指示,他在这栋几十米高的大型堡垒中左转右转,几乎要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融入这附近的黑暗当中……连着拐了十几个弯,他终于停在了一间隐秘的房门前。

漆黑色的大门就在那里,像山一般厚重,扣响它,就如扣响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

和预料中的一样,阿一大总统就坐在里面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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