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夜光秋蝉鸣树间,园柳迎凉久玄鸟适安适,程家堡内一方干净却简陋的房子里有两道稚嫩的声音正在低声的交谈着。

“姐姐,擦药吧。”小小的吴志林手捧尚好的膏药,坐到硬榻边两条腿悬在半空中,前倾着身子将手中的药瓶递给窝在床上的人。姐姐这些天被操劳坏了,平时捻绣针的大家闺秀现如今却天天和刀斧为伍,每天天不亮就必须起床打水,清洗堆积如山的衣物,劈柴烧火为程家堡的大厨准bèi

旺盛的火灶。

这些事情是姐姐以前连想都不会想的吧,因为娘总说男女有别,只需在自己的本分之内精进就必定能成大器。可是如今,他们寄人篱下,再不是在家中的温巢,有父母为其遮风挡雨。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一力承担,吃苦成为本分,如果连本分都做不好那如何能成为主母口中的人上人了。

姐姐的手粗糙了,脸上也许久没有笑容,每天都麻木的形同行尸走肉,成为一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可是即便没有目标和多彩的人生,姐姐做这些事情从头到尾都咬着牙硬撑没有一句抱怨。

这让吴志林感慨,不知不觉也成长了不少。听说哥哥要被流放边疆了,前方等着他的不知dào

会是什么样的凶险,只希望哥哥能够好好加油,不会辜负了他的弟弟妹妹在这里为他吃的苦。

如今他不再叫吴志林而叫霖儿,虽然字不同但音却相似,每每被人叫起都好像还在家中享shòu

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般。不过每次的回头都是失落,因为他看见的是程家堡的管家而不是慈眉善目的母亲。

“霖儿,你怨姐姐吗?”回儿在黑暗中接过药瓶,双手的茧子和血泡疼的她伸不直手指,小小的药瓶在手中好像有千金的重量,黝黑的双眼借着月色寻到霖儿不太清晰的轮廓,感觉自己弟弟小小的身子眨眼之间好像就消瘦了许多。

“不怨,主母的话姐姐听进去多少,霖儿也听进去多少,主母说的对,人生下来不能只为自己活着,还要为很多很多人和很多很多事活着,所以姐姐为了霖儿要好好的活下去。”在霖儿还显单纯的心中没有恨和怨的情绪。他在家也会被爹爹每天逼着操练武学,现在在程家堡不过是每天打扫院子,吃穿也还不错,除了少了母亲的关怀他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回儿摸摸霖儿乌黑的长发,忍着浑身的酸痛,坐到他的身边欣慰的说道:“霖儿真乖。”手下的顺滑让她在心底心疼自己的弟弟,这么小就要遭遇如此的变故。

“霖儿是男子汉,会好好保护姐姐、哥哥和爹爹的。”拍拍自己手下的胸膛,两姐弟在黑暗之中细细的笑出了声,笑声中有着多日以来第一次的放松。

从进入程家堡他们就是绷着神经在过日子,却在吃苦的岁月里体验了无比的亲情,两颗年轻的心靠的堪近。

笑声逸朗的飘起,直到笑罢回儿才认真的问霖儿:“那你……恨主母吗?”她的这问题问的毫无底气,侧过头不敢看自己面前那双晶亮的眼睛。

霖儿一愣,然后轻声的说道:“不恨,主母帮哥哥活了下去,霖儿很感激,所以主母要霖儿做什么霖儿都做。”说完停一下又轻轻的加上一句:“只要不伤害姐姐、爹爹、娘,还有……还有吴家人的事霖儿做。”

回儿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比自己还明白事理,心中五味陈杂只能一把揽住霖儿弱小的肩头,姐弟俩静静的抱在一起,体验片刻的宁静。在黑夜的凉淡中回儿也不知是想安慰霖儿,还是想借由霖儿来安抚自己心底的翻腾。

其实在回儿的心中对轩辕无心有着很复杂的情绪,恨……但她的话是对的,不恨却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魔障,羡慕她高高在上,自信于天下的模样,可又怕自己会变成她那样的冷血怪物。

轩辕无心也才十三岁啊,十三岁就那么狠毒,一盆冰水泼在霖儿的身上让她当场一败涂地,将她的自尊泼的支离破碎,将她昔日的一切泼的毁于一旦,她不恨但是她怨,她们是同龄人可却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回儿的心底有一道小小的声音在自嘲:与其说她怨不如说她羡慕,羡慕轩辕无心的肆意妄为,将别人信奉的一切视为无物,羡慕轩辕无心能掌控自己的人生还能掌控别人的人生。

可是羡慕之余,回儿又感到悲愤难耐,她想问问轩辕无心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难道别人的人生对程家堡主母来说就是一场闹剧,可以那么随意的打破,只为了世人能臣服于她的脚下?

轩辕无心的心思很难猜,这对只活了十三年的回儿来说是一道难以攻克的习题,她安静的任由痛苦掩埋了思绪,闭上眼泪水从睫毛下挤了出来,然后滑过脸庞,不由侧过头去不想眼泪沾上霖儿的肩头,今晚她只想放纵的哭一场,就一场,过了今晚她不会再软弱不会再再放纵自己一蹶不振。她不叫吴懿葭,不是吴家的大小姐,她叫回儿,是程家堡的下人是程家堡主母的贴身丫鬟……

“主母,我能站起来走一走吗?”蹲在墙根之下的紫姑姑皱着眉头,用拳头狠狠的捶发酸的腿。抬头望一望她身后的夜空,真是后悔自己选择这个时刻出来散步。

“嘘,小声点,我们现在在偷听,麻烦你有点职业道德。”轩辕无心把食指放在嘴唇之上,翘着唇瓣喝止紫姑姑不当的行为。

“主母,其实是你在偷听。”而她不过是路过,然后被轩辕无心给拉进了阵营。况且:“偷听还需yào

职业道德么?”紫姑姑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

轩辕无心靠着墙根翻白眼,压低嗓子伸着脖子,扭头对身后的人露出相当不耐烦的表情,手舞足蹈十分不忿的解释:“安静,噤若寒蝉,默不作声、悄然无息任何能形容万籁俱寂的词语,都是偷听的职业道德。”

“但是现在他们没有说话了,我们偷听也只能偷听空气,不可以先行离开吗?”

“你以为我不想离开吗?”轩辕无心一片眼刀刷切回身后,咬着银牙恶狠狠的道:“我比你蹲的时间长多了,你腿麻了,难道我不能腿麻吗?”她倒是想走,但也要能走不是!

噗嗤,紫姑姑赶紧捂住嘴,差点大笑出声。伸出胳膊从轩辕无心的腋下插过去,然后很尽责的将她脱离现场,主仆俩就着月色狼狈退场。将一方天地完完全全的还给了屋内的两个孩子。

~

其实今夜轩辕无心跟紫姑姑一样,不过是外出溜达散散步而已,因为钟南翁的落马让她心底蒙了一层了疑虑,她在思考程之浩未来的棋会怎么走,可不想因为低头沉思却走到了偏僻的柴房,又恰逢回儿的声音响起,所以她才选择了偷听一举,顺便体验一下偷偷摸摸的刺激感。

“明天去找程之浩给这俩小家伙要个教书先生。”轩辕无心甩甩还有些麻木的腿脚坐在石凳上对站着的紫姑姑说道。

“不砍柴呢?”紫姑姑笑问,其实主母心肠是向来柔软的,只要不犯她的忌讳,可以在她跟前肆意的嚣张也无所谓。

只不过主母的忌讳颇多,所以想呆在她的身边还需yào

偌大的本事。

轩辕无心仰起头故作惊讶的说道:“砍,为什么不砍?磨刀不误砍柴工么,多读点书才能明事理,多做点苦活才知dào

日子不是光靠吃吃喝喝吟诗作对就能过的。”

“回儿依旧砍她的柴,那霖儿主母打算怎么处理呢?”紫姑姑看着轩辕无心一脸奸笑,知dào

堡里肯定有人要倒霉。

“我给程之浩找了个徒弟,不如给程之天也找个徒弟你看合适不?”

“非常合适。”紫姑姑跟着轩辕无心的日子,什么都还没学会,却早已经学会了害人,程三公子这个人脾性急躁,为人处事直率,永远行动比想法快,不会思前虑后,他身边是需yào

有个人磨一磨性子的。

轩辕无心用手背蹭蹭下巴,十分满yì

自己的决定。霖儿的性子沉稳小小年纪看事情却很全面,而程之天光长岁数不长脑,脾性比霖儿差多了。万物总是相克的,轩辕无心已经开始幻想程之天被徒弟逼疯的场景了。

轩辕无心站起身来,拍拍腿(和谐)根,手朝着面前一挥,朗声说道:“走,咱们去看看程之浩给我建的新房子。”

“主母半夜不睡觉,偷听便罢了,现在还想做什么?”

“总不能让他们一直住柴房旁边吧,给他俩在我住的房间边加上一间起居室你觉得怎么样?”

“明天看不行?黑灯瞎火的。”主要是堡主给主母新建的宅子离这里很远很远,谁叫程家堡大了,围着堡转一圈都得用一天的时间。

“不行,你好好带他们,这俩小东西以后会有大作为的。”

紫姑姑斜眼看着轩辕无心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问道:“被人说坏话,主母还这么开心。”

“我不能让世人都爱我,也不能让所有人都恨我,所以接受流言蜚语,紫姑姑我是不是很宽宏大量啊。”轩辕无心自恋的拍拍双颊,迈开大步不再等身边的人,朝着新房挺进。

紫姑姑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立kè

跟上。

第二天,紫姑姑将轩辕无心的给回儿和霖儿找教书先生的意思带给了程之浩,在得到一个轻微的点头后,她未做停留直直的去找轩辕无心回报。

而当天下午时分,在程家四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钟霍也进到了堡中,在得到通令之后前往书房去见那个为天下人敬畏的程堡主。

“您就是程堡主?”钟霍进屋直接避开程之天和程之地,因为他们太年轻,抬头看一眼房顶上挂着的那人,只觉得太妖孽,而且一双桃花眼中的眼神也过于戏谑,好像他是待宰的牛羊,踏进的不是书房,而是屠宰场。

“随便选个地方坐吧。”程之浩淡语一句,没有抬头看钟霍。

本来他今天中午可以和无心一起用膳的,但他有时间不见得无心有时间,所以他精心准bèi

的素膳只得便宜了三个弟弟。现下正分神想着晚膳该准bèi

什么东西,才能将那个总是爱乱跑的小女人给勾引回来。

钟霍努力平息下自己紧张的情绪,稳住发颤的手脚,在丞相府他不是没见过大人物,连当今圣上莅临都不会让他的情绪有多少波动。

可面对程之浩却不然,这个男人将位高权重的钟南翁一举拉下,却独独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多么渴望见到他,现在终于见到了,钟霍不知dào

该怎么形容自己心底的想法,是激动、是敬佩还是畏惧,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只觉得自己十分渺小。程之浩那么轻而易举的将他抗争了十几年的钟南翁打入深渊,不费吹灰之力,显示出人于人的差距

钟霍带着崇拜的眼神小心的看着程之浩,不敢直视见他只是那么闲闲的坐在书桌后,却掩不去周遭的强dà

气场,如玉的脸庞上流露出的随意强烈而耀眼。

面对程之浩钟霍不觉如临大敌,浑身有着紧致的压迫感,听话的选了一方离程之浩最远的椅子端坐下来,手脚规矩的放好显得十分局促。而程家兄弟也不因为钟霍的到来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好像钟霍的存zài

就形同空气,不需yào

多加关注。

空气钟霍坐在椅子上被程家四兄弟彻底的忽视,他越来越坐立不安紧张的就快窒息的时候,终于听到程之浩发话了,不觉挺直脊背,脸上是肃穆的神情,像聆听大人教xùn

的小孩。

“从今往后你和你母亲就留在北冥安心生活,程家堡会照料你们母子往后的生活。”程之浩没有多余的话,因为他从来不是一个有闲工夫做多余事情的人。

钟霍心如明镜,程堡主这是要他断绝他和钟家的关系,没进堡之前他已经做好心理准bèi

,只是听到程之浩的话钟霍依然有些迷茫。

程堡主不相信钟南翁,难得会相信他吗?他何德何能居然能被一方枭雄看重。

就在钟霍疑惑顿生的时候,房梁上飘下来一道邪魅的声音:“钟南翁进了一次程家堡,回丞相府就告老还乡,皇上表面却不舍人才,所以留下了他的子嗣入朝为官,在世人口中能博得个贤君的好名,也彻底拔掉了钟家在朝廷中的势力。”

钟霍突地抬头正好对上程之翰的眼睛,见他居然从空中飘荡而下,不由感叹:好俊俏的身手好可怕的轻功。

程之翰双足落地,开始用老鸨看小花的眼神打量钟霍,在他身边留下一圈脚印,尽责的把要说的话说完:“你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所以要保持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程家堡从来不收废物,别坏了我们堡的名声。”

钟霍好生惊讶这人说话的直白,却又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不由垂下眼眸捏起了拳头。

隐忍的问道:“敢问你是程家二公子吗?”

“别,公子叫起来就身份了,我是你的掌柜。”程之翰说着话低下头,将自己妖气冲天的俊脸凑到钟霍的跟前,盈盈一笑。心中直道:哎哟哎哟好可爱的小孩,居然还会生闷气。

钟霍不解的抬头,这才程之翰靠的太近,吓的往椅子里跌去,顿时失礼。脸上全是仓惶。

钟霍的表情引起程之翰一阵开心,拊掌大笑媚眼横生。一旁的程之天正跟程之地对面而坐,练习写字。

因为程之翰的笑声刺痛的神经,毫不犹豫的抓起砚台对着程之翰的脸砸了过去,可惜效果不佳没砸中,于是愤nù

吼道:“你笑个屁笑,跟被人踩着脖子的公鸡一样,你想吓死钟霍还是想吓死我们?”

程之天的话刚落,程之地就把手中的毛笔对着咆哮的程之天戳过去,生平第一次发火的低声咆哮着:“谁让你用砚台砸二哥的?你知不知dào

那方成砚是大哥让人给我从知墨师傅手中讨来的,你身上有飞镖不会用飞镖是吗?你腰里的软剑是装饰用的还是拿来拴裤子用的?”

钟霍在一旁听的汗淋淋,用飞镖会比用砚台好吗?这程家三兄弟得有多大的仇才会说出这番话,不由看看身后的程之浩,将他不为所动只觉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程之天脸上有一行黑黝黝的墨痕,火气冲天。从榻上跳了起来,飞镖软剑一起朝着程之地的身上招呼去:“你敢用毛笔画我,我看你是找死。”

程之地挥手掀桌,桌面当仁不让的挡住了程之天的所有攻势。

程之天立kè

飞起一脚将梨木刨制的厚实桌面踹了个对穿,眼看就快踩到程之地的脸上,程之地却不紧不慢的抬掌,挡在自己的面前,指缝之中有丝丝亮光,程之天嗷一声倒在榻上,抱着自己的腿大吼:“你敢用银针插我?我跟你拼了!”

伸手拔出脚底的银针丢在地上,然后将手中的软剑舞出骇人的弧度,刹那间程之地手中银针四起形成了一阵暴雨梨花和软剑相撞,场面硝烟四起杀戮广溢。

程之翰在旁看的津津有味,干脆撩起袍脚蹲在地上,看到兴头还拉拉钟霍的衣袂:“蹲着看视角比较好。”

钟霍一头黑线,不知dào

该说什么。

就在程之天和程之地在榻上缠斗的难分难舍,书桌边程之浩忽然开口:“要打出去打,这个月没木料再翻修书房了。”说话间一道劲风将榻边的窗户弹开,两道身影爆射而出。

程之翰嘿嘿一笑,扭头对坐在椅子上的钟霍说道:“我去看热闹了,你去不?”

钟霍张大嘴不知要作何反应,程之翰已经一脸兴味的飞身而出。书房中一下安静下来,钟霍久久不能回神,因为程家三兄弟的异常也因为他们三人非凡的身手,刚才的近百招的相斗不过是发生在眨眼之间,在钟霍看来是可怕的,可程家的三兄弟好像只是嬉闹而已。

还有程之浩的出手他根本没看见,就看见窗户弹开可桌后的人一直都没动不是吗?

钟霍不由开始好奇程之浩的武学修为会是怎么的厉害,也忘记害pà

和敬畏一双眼紧紧的看向书桌后。

程之浩感觉到钟霍在看他,依然在书写着什么没有抬头,只说到:“你的师父,见过了。”

钟霍愕然的站起身来:师父?谁啊?刚才冲出去了三个人,哪一个才是他的师父呢?

程之浩出声为钟霍解惑:“谁教了你如何程家堡立足,谁就是你的师父。”

话不明了但是意思却清楚,钟霍顿时明白他的师父就是挂在房梁上的男子。

于是恭敬的开口问道:“堡主可否告sù

钟霍师父的名讳。”江湖上关于程家堡的传言有很多,但是程家四兄弟的名号却让人讳莫如深,即便有关于他们的说辞,但是要将他们四个人和姓名对上号还是很困难的。

程之浩回:“自己认师的时候问吧,你要知dào

他的名字就得受得住他的考验。”

钟霍心中警铃大作,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他想想刚才,不过是因为其中一人的笑声就引发出那么强悍的比拼,不由哀叹自己前景堪忧。

钟霍今天来程家堡是领了圣旨旨意,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幸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男人,他……只比自己大四岁,可他却早已经是雪冥大陆的传奇,更加没想到的是他能看见程家其余三兄弟的厉害。

不由收敛心神,最大限度的不让自己露怯,恭敬回道:“请堡主放心,钟霍一定不辱堡主抬爱。”

钟霍毫无犹豫的表态,并未让程之浩的态度有什么改变,只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掀起眼帘将冷清的视线投射到钟霍的身上。

“你对当年的旭日国和你父亲的为人怎么看?”

钟霍对程之浩的直视有些犯怵,赶紧低下头说道。

“成王败寇,百姓只求任君当政,所谓国破总比家亡好,曾经的旭日国虽国土复员辽阔,可百姓却生活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国破破的是皇室的奢靡,完的是横权党政,死的是佞臣污吏,不足为惜,而钟南翁,我至今未叫过他一声爹,对此人也没有过多评论看法。”

钟南翁的名字从钟霍口中吐出是不屑的,在他心中对此人更是不耻的,一个强占女人的男人即便身居高位也掩盖不住他低下的人格,更别说他当年做了降臣。

旭日国不堪是不争的事实,改朝换代也是历史的进程,但是自己的国家再破落,一旦为人臣就该忠于自己终生的追随。

钟霍和钟南翁的立场本来就不同,他没有经lì

过那场改朝换代的纷飞战火,没有效忠过旭日国,所以他也不当自己是旭日国人。而且左烈国虽然是进犯之国,但战火之后左烈国国君带给人民的是安定繁荣。

钟霍瞧不起钟南翁是因为他背信忘义,不记得自己的信仰,苟且偷生和肆意妄为。

钟南翁利用权势做了太多令人发指的事情,磬笔难书。这才是钟霍愤恨的原因。

程之浩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走了,好生休息几天收拾好该备的行装,不日会有人来接你们的。”

钟霍离开程家堡的时候在心中发誓,他现在效忠的是程堡主这一生都不会改变,即使程家堡覆灭他也会为其陪葬。他绝对不会像钟南翁一样,忘记自己的信仰和主子。

离开程家堡,钟霍马不停蹄的朝着钟南翁所处的别院而去,现在他不是丞相了,自当要把丞相府还给朝廷,但是钟南翁也并没有落魄,就他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够他颐养天年的了。

钟霍策马冲进别院引发了一阵混乱,他来不及等马停下,立kè

飞身下马,然后运气踩着飞快的步伐撞进了钟南翁的宅子。

当他看到坐于太师椅上的钟南翁,毫无拖沓的开口。

“我是来给母亲求一纸休书的。”钟霍说话不看钟南翁,多一眼也嫌膈应,自己已经在钟家隐忍了十八年,现在是该一吐为快。

钟南翁正端着茶杯感慨着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也是猢狲中的一员,错愕过后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一把摔了手中的茶杯,溅起满地的水花和瓷片。

伸出手,指着钟霍的鼻子尖怒吼:“你个孽障,你为了表忠心连你爹和钟家都不要了吗?”说完一巴掌朝着钟霍的脸上刮去。

钟霍敏捷的后退一步,他没有站着被人打的习惯,冷冷出声说道:“我娘自小有青梅竹马的意中人,当年被你抢来不算,你还杀了她意中人的全家。让她万念俱灰,更加把我娘家亲人赶去边远山区,受尽磨难,最终还全部死于非命,我娘若不是为了我,可能早就投井自尽,她这些年更是连你这个人不愿意再见,我不杀你就是念及你我身上同样的血,我不想做你这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今你落魄他日我也不愿落井下石,不如现在就断了关系,免得以后让我还记得有你这么个人的存zài

,而心生恨意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当年六十岁钟南翁抢了他娘做小妾,那年他娘也不过才十六岁。六十——十六同样的两个数字,不过是调转一个个儿,却是相差了四十四岁,钟南翁也不嫌脸臊得慌。

钟南翁气的快吐血:“好好好,你要休书是吧,我成全你,我不但给你休书,我现在就写文到户部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满yì

了吧!”

钟霍毫无表情立于房中,脸上的漠视映冷了本就阴冷的棕色眼眸,冰凉的白齿闪着冷光,由衷的回到:“最好如此。”

话尽于此,他也没有什么多的可以说,于是转身准bèi

走,他还要接娘去新的宅院开始新的生活,没有空陪着这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浪费时间。

“慢着。”钟南翁苍老的声音里有些嘶哑,他叫住钟霍,厉声开口,“钟霍我告sù

你,你即使不认我这个爹,你也改变不了你身上流淌着钟家血液的事实,你可以讨厌我,但是你不能忘记钟家的耻辱,今日我们钟家有这下场全是拜吴德光和程之浩所赐,我要你记得这笔账,有生之年为钟家全数讨回来。”

钟霍差点失声而笑,笑钟南翁的天真笑的可笑,旋着脚尖又面朝向钟南翁,歪着头好像不明白的问道:“你想让我为你报仇?”

钟南翁被钟霍看的发憷,第一次发xiàn

自己这个小儿子眼神利的可怕,不由别开视线,清清嗓子说道:“不是为我报仇,而是为钟家讨回公道。”

“钟南翁啊钟南翁,你都已经不是当朝丞相还这么喜欢口舌之辩,你觉得为了钟家和为了你有什么区别吗?在我心中是没有区别的。我既然连你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的上钟家,你落魄是我喜闻乐见的事,钟家覆灭就更是我最希望的事情。”

“我现在是程堡主的人,你说我帮堡主还是帮你,而你想跟吴德光斗,你也不想想你多大的年纪了,吴德光现在正值壮年,你现在连丞相都不是,你凭什么跟他叫板?”都快八十的人了,还不赶快给自己准bèi

棺材,最好把他的墓穴修的隐秘点,不然他身边那群犹如豺狼虎豹的儿子女儿,估计连他的陪葬都搜刮起来卖了以供挥霍。

“孽障!”钟南翁气血攻心,一口含着红的唾沫从嘴里喷了出来,蹬蹬蹬后退三四步跌进了雕刻华美的椅子中。

“孽障也是你养出来的,与其骂我,不如自省,到现在你都认识不到你身上的失误,我奉劝你好好想想钟富是什么德行,还有你身边那群酒囊饭袋的子嗣你都好好kàn

一看,你就知dào

你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最错的就是生了你这个孽障!”钟南翁捂住胸口破口大骂,能掀翻屋顶的音量将房间外的管家引了进来,迈着焦急的步伐经过钟霍的身边,只敢小心的看他一眼,然后直奔钟南翁而且,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

钟霍冰冷讪笑:“为你好才最后劝告你,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不想你进棺材都想不明白你错在哪里,不能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人是不得超生的。”

说完这番话的钟霍和钟家正式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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