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绕了这么大的圈子真zhèng

的关键在这儿呢。高澄心里一瞬间绕过无数个念头。

元玉仪虽然不是元善见下旨赐给他的,有意先把她送到他的弟弟太原公高洋的府里去了。但这一波折是元善见有意安排的,至少他的用心并不是真的为了用元玉仪来向他示好。

元玉仪又是济北王元徽的人,就难脱和皇帝、宗室的关系。如果他现在必须向皇帝和宗室示好,那么对元玉仪的宠爱就可以让元善见和宗室放松戒备。而且,这个办法可以有效地增加元善见和宗室对他的安心程度。哪怕只是暂时对他的放心。

高澄在心里自问,他需yào

向元善见和宗室示好吗?结果看起来是肯定的。如果他要立国强兵,平灭西寇,那就是必须的,绝不能再起内乱。只有当他一统宇内、平定四方的时候,才是他最终羽翼丰满的时候。真要到了那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元善见也不敢再违逆他。

他一瞬间想到元仲华。接下来的事,他知dào

一定会对她有很大的冲击,连他都没有把握一定能保她安然无恙。或者连他自己都有可能要身不由己。除非与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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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然和亲这件事根本就与他无关,去和亲的是别人,不是他。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暂时让元仲华安静待产,疏远她一些,是对她比较合适的态度。至少不会让谁都清楚明白地知dào

她是他的把柄。

“陛下都知dào

了?”高澄装着全然不知情的样子。就算是元玉仪的事彼此心里都明白,也要假作不知。“是臣失仪了,一时兴起按捺不住,把陛下赐给太原公的那个舞姬夺走了。”

高澄说话的样子是全不在乎的态度。一个舞姬,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就算是他从太原公高洋手里夺来的,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元玉仪没有引起他过分的猜疑,这正是元善见所希望的,所以他忽略了高澄从别人手里夺走他所赐的人这一不恭敬的态度。反正高澄也是一向如此。

高澄有意说成是自己一时兴起而从弟弟手里夺走了元玉仪,也等于是间接回答了元善见的问题。当然是因为喜欢,而且很喜欢,不然怎么会按捺不住?

元善见笑道,“大将军喜欢就好。是孤太大意,该把她直接送到大将军府里去。”

高澄别有意味地看着元善见,微笑道,“臣将她置于东柏堂,经常朝夕只与她一人相对,时时感念陛下的恩德。”

元善见微笑感叹道,“孤只怕以后大将军没有如此多的闲暇了。若是扰了大将军与美人相对的清静,大将军别怨恨孤。”

元善见忽然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高澄面前。

高澄见皇帝起身而来,也站起身来。

元善见携了高澄慢慢向外面走去。

“大将军,卿是孤的重臣,也是孤的至亲,是孤心里最可依托之人。”他的手热热的,有些汗湿,他说这话的声音微有轻颤,同时他没有敢看高澄一眼,可是听他的声音、语气,又不像是言不由衷。

“孤有时候甚是羡慕大将军,身在其位,也算是一怒而天下惧,安居而天下息,还能有此胆魄,行事快意恩仇。孤虽是天子,但是大将军做的那些事,孤若是扪心自问,未必敢行也。”说着,元善见已经携着高澄又重新走回到了外面檐下的围栏处。

这时已经日渐西落,镐池的粼波被阳光镀得一片金红。伏栏向远处眺望,因为日色渐暗而不能视野遥望无极。但正因为如此,苑囿中苍茫一片,更远处也更神mì

莫测,居高临下有种眺望天下江山尽在我足下,舍我其谁的感觉。

“陛下如此褒贬,是暗讽臣行事莽撞,不合时宜吧?”高澄却没被元善见的情绪感染,淡淡微笑道。

元善见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他转过身对着高澄。高澄身后就是夕阳,元善见迎着夕阳,看着高澄。日将落时光芒格外耀眼,元善见蹙眉迎着强光看着高澄。他的手还牵着他的手没放开。

“大将军,此处并无他人。你我心里都明白,孤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难道孤不怕遭忌还要褒贬大将军?若真是惹怒了大将军,孤也一样和几位先帝一样落个身死殒命的结果。真要有那一日,大将军还会因为孤是世子妃的长兄就饶过孤一命吗?”

元善见忽然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高澄反倒惊讶了。事情虽是如此,但并不是谁在一开始就想好了的。如果不是真的到了那一步,难道他会想着去弑君吗?何况对于元善见,这个问题他从来想都没想过。他的惊讶在于,元善见已经想到过了,而且在想过之后还能这么冷静。

“陛下想的这些事臣从来没有想过,无从回禀。臣只是觉得江山无限,弃之不顾岂不可惜?”高澄昂然直视元善见,坦然相告。他心里忽然想,如果有一天,真到了元善见说的那种境地,如果败的是他,元善见会不会杀他以泄愤呢?

元善见将高澄的手拉至自己胸口,微笑道,“妹婿不必生疑,孤是真心敬服大将军。能得大将军为擎天柱石是大魏社稷之幸。孤也别无所求,只痛恨宇文黑獭诱先帝西去,分裂大魏社稷实为魏贼,若有一日大将军能再度将大魏社稷重新一统,孤又何必留恋名位?”

“陛下太多虑了,”高澄打断他,“臣只是不忍大魏社稷衰落,既在此位必当陈力,臣和陛下所思相同。”他一双绿色的眸子清澈得如同碧波对着元善见,“臣澄是社稷之臣,陛下之臣子,如此而已。”他面上没有一丝笑意,甚至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冰冷。

“既然如此,还要大将军多多辛苦。”元善见也不再和他争辩,虽然他心里疑虑重重,但表面上看起来却是甚相欣慰。“大将军惩贪、选才,事事都做得极好。此建康之使又令南境安定,若再一举灭了宇文黑獭,大魏必定再度兴盛。大将军,既然南境已安,北境如何?”元善见很感兴趣地问道。

高澄看着元善见反问道,“陛下以为呢?”

元善见没想到高澄反问他,他刚想说什么,又突然缩了口,然后有点犹疑地问道,“若是大将军问,孤以为,自然是不宜与柔然动刀兵。大将军,是想……和亲?”

元善见心里以为,不动兵戈是一定的,这是谁心里都明白的事,国力不能在此消耗。高澄这么问,看来是真的想废了世子妃、他的妹妹元仲华,这便是在试探他的态度。毕竟这是件让至尊失颜面的事。

“所以要为难陛下。”高澄颦眉道。

元善见心头滞闷,暗想,看来他的妹妹也免不了要被废了。堂堂大魏天子,为了社稷,不得不听命于权臣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休弃,这实在是太没面子的事,元善见说不出话来,面色也变难看了。

高澄继xù

道,“宇文黑獭迫元宝炬废了前皇后乙弗氏,重立柔然公主为皇后。臣想,若是我大魏也和柔然和亲,有宇文黑獭对比在前。陛下想着和吐谷浑和亲时一样,只立柔然公主为妃,看来朔方郡公必定不愿意。”

这时元善见还握着他的手,他有意在手上用了些力,紧了紧,像是在特意提醒元善见。元善见觉得高澄的手有力而果duàn。

“你要孤废了皇后?!”元善见终于明白了高澄的意思,他还是忍不住脱口惊呼。

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他没想到高澄居然是这么想的。和柔然联姻无疑会让高澄更强势。而他废了皇后高远君对于高氏来说也是损失。元善见非常不明白高澄怎么会出这样的主意。如果真是这样,这对他倒是有利无害的事,长公主元仲华的牺牲所带给他的颜面之失几乎就可以不计较了。

“怎么,陛下不愿意?”高澄倒好像比他还急,盯着他逼问道。

“孤……”元善见竟一时不知dào

该怎么作答了。他甚至觉得高澄设了什么计谋。

日落了,邺城完全坠入到黑暗中。

大将军府第里华灯如昼,又寂静得像是没有人一样。

世子妃元仲华所居的院落里是府第中的焦点。甚至不只是府中郎主、妾室、婢仆;大魏宫廷、整个邺城,也许整个大魏天下,都把目光盯在了皇帝的亲妹妹、大将军的嫡妃元仲华的身上,等着看她能不能顺利渡过数月,为权倾大魏的大将军高澄产育一个嫡子。

元仲华坐在女贞树下,手里轻轻抚摸着那半截玉笛。她已经很久没有吹笛子了。夏日的夜晚依旧闷热。因为高澄不在府里,整个府第就显得更冷清、寂静,沉闷得像是难以打破。

阿娈觉得时辰不早了,走过来跪下刚想劝夫人回去安寝,忽然听到破空而来的琵琶声。她抬起头来看着夜空,像是在探索这琵琶声是从哪儿传来的。

元仲华也惊讶地睁开本来已经半开半合的眼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是谁在弹琵琶?”

“是新来的康姬。”一个奴婢见阿娈像是不知dào

的样子,便回了主母的话。

琵琶声音清脆,节奏跳跃,这是很新鲜的乐感,格调和元仲华听惯的完全不同。想不到康姬原来擅长此道。不过仔细一想也不难明白,她本来就是西域粟特人,会弹龟兹琵琶也是很说得通的事。而且听起来还弹得很精妙。

“郎主弹得才好呢。”刚才那个奴婢不知dào

元仲华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听得忘我,突然脱口赞叹道。

元仲华和阿娈一起看着那个奴婢。

元仲华是讶然,阿娈是警告。

元仲华知dào

高澄会弹琵琶,隐约记得她小时候还看到过他弹琵琶。但是她长大以后他也越来越政务繁忙,也就无心于此了。他更是从来没为她弹过。可能正是因为康姬精于此,所以才打动了他的心。

“康姬弹得可真好。”元仲华由衷地感叹道。

“听说郎主和康姬就是因为琵琶结缘的,康姬原是邺城街市酒肆中的胡女。”可能是因为天太黑了,奴婢没看清楚阿娈警告的眼神。或者是因为没看到世子妃有不悦,就放松了警惕。

“邺城?”元仲华不解地问道,“大将军不是在去建康的路上收康姬为妾室的吗?”

“听说是在成皋,但相识更在此前。”奴婢兴致勃勃地讲给主母听。

原来如此。元仲华这时心里有点怏怏了。

“夫人,该安寝了,别太劳累。”阿娈终于找到机会劝解。

元仲华也知dào

高澄今晚恐怕不会回府了。

这时琵琶声也没有了。元仲华心里忽然想,是不是康姬也在等着他呢?那她也要失望了。

魏宫中一到了夜晚就处处黑暗,可能是因为实在太大了,总有很多角落是不能被灯光照到的。

只有林兴仁一个人陪着皇帝元善见一步慢似一步地往皇后高远君的椒房殿走去。路很长,走得又慢,其实已经走了很久了,更不知dào

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走到。两个都是完全不着急的样子。

“陛下,和柔然和亲重立皇后这是好事,难得是高澄自己提出来的。”林兴仁尽量放低了声音。他跟着元善见的步子穿过重重殿阁,时而走在暗影中,时而已走过能被灯光照亮的地方。

“可是孤总觉得其中有诈,要不然为何他自己不娶柔然公主?难道真是因为他独宠世子妃?”这个理由连元善见自己都不相信。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妹妹能让高澄宠到了为她不惜牺牲扩大势力的程度,还要赔进去高氏的已得权势。

“能有何诈?”林兴仁不以为然,他的想法就是顺水推舟,先做了再说。“陛下立了柔然公主为后,朔方郡公看待陛下就不同了。如果陛下再和高氏父子有隙,郡公一定对陛下鼎力相助。高氏也不敢对陛下再轻举妄动。妙就妙在,阿那瑰又远在边陲,不能时时近身制约陛下。陛下自己是绝不能提的,谁知dào

高澄居然自己提,陛下还有什么理由不应?”

林兴仁比元善见还热心,极力想促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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