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梓安开车回到天洋四合院时,尹遇夏已经在副驾上睡着了。

她太疲累,突然而至的讯息几乎要压垮了她。

洛梓安抱着她回了房间,而后,他把已经睡着的熙熙也抱了过来,放在她的旁边,替母女俩盖好了被子,方才离开。

华欣此时听见声响从房间里出来,便看见一脸寒气的洛梓安。

她看了眼洛梓安出来的方向,皱眉问道:“怎么了洛三少?”

自从上次跟着洛梓安出过差之后,华欣倒是对洛梓安刮目相看了些,偶尔聊上几句也不再那样生疏。

洛梓安没答她的话,只是那怒火毫不掩饰,“收拾东西,明天就带着你们总监回冰城,你的假期也结束了。”

华欣眉心越加皱得紧,“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总监的意思吗?”

洛梓安本来就带着火气,语气也不甚好听,“是我的意思,你照办就是,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

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总要问个原因。

华欣也察觉到洛梓安的反常,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洛三少,我们来霖城是为工作,如果就这样突然回去,对秦济乃至你们九安,都没法交代。”

这下洛梓安沉默了下,而后说道:“不是有个尹子诺在吗?你们总监本来就是要把海滨项目交给他,交接也就这两天的事,碍不了什么事。”

华欣张了张嘴,还要说点什么,这时候,尹遇夏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两人都转身去看,只见昏暗的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单薄的身子似是站立不稳一般,洛梓安赶紧转身去扶,“姐,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

尹遇夏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唇色也是一片惨白。

华欣走近后方才看得清晰,不禁担忧道:“总监,您哪里不舒服吗?”

尹遇夏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口渴了。”

华欣听着赶紧说:“我去给您倒水。”而后立即转身去了厨房。

“姐,你先回房吧。”洛梓安说着就要扶着尹遇夏进去,尹遇夏却是摇了摇头,握住了洛梓安的手,“梓安,今天你知道的事,不要告诉熙熙。”

洛梓安眉心深深折起,尹遇夏的神色很是凝重,“答应我。”

洛梓安:“姐,你打算瞒着熙熙多久?”

“虽然我也不喜欢秦司白,但是我却也看得出来,他跟熙熙之间的父女天性,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尹遇夏垂下眼眸,“我知道,但至少,不是现在。”

她握着洛梓安的手紧了紧,“给我点时间。”

洛梓安也知道她一直没法接受,自然也不会逼她,“姐,我只希望你开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尹遇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梓安,还好,还好有你。”

洛梓安揽了揽她的肩膀,无声的叹了口气,“姐,不要担心了,有我在,再不会有人伤害你和熙熙。”

这时,华欣去而复返,将水杯递了过去。

尹遇夏正要伸手接过,可以看那只薄荷绿的水杯,手便顿在了半空中。

洛梓安并不知其中的缘故,他将水接了过来,递到尹遇夏唇边,“不是要喝水吗?”

尹遇夏的手垂了下去,她看着那只杯子停了两秒,而后,就着洛梓安的手,喝了两口。

华欣见尹遇夏的脸色依旧苍白,不禁担心问道:“总监,要不我叫个医生来给您看看吧?”

尹遇夏仍是摇头,“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了。小欣,刚才梓安说的,就按照那样办吧。”

说完,她松开洛梓安的手,转身进了房,“你们都去睡吧。”说完,便将房门关上了。

而门口的华欣和洛梓安都愣了下,刚才她的意思,是同意了明天就回冰城。

洛梓安原本那话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没想过尹遇夏竟会答应,而华欣更是想不到,向来都以工作为重的尹总监,会做这样一个决定。

华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压低了声音问道:“洛三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洛梓安看了眼已经关闭的房门,拉着华欣往外面走去。

直到到了院子里,方才道:“现在你们总监也同意了,你就按照她说的去安排吧。”

眼见此,华欣也明白了这事只怕不便说明,便也不再追问。

“好,我会做好安排。那,楚璇呢?跟我们一起回,还是留下来继续跟进海滨项目?”

洛梓安迟疑了下,而后说道:“明天早上你问我姐吧。”说完又交代了几句海滨项目交接中的事项,便回房休息了。

而华欣看了看尹遇夏房间的方向,又看了眼手上的杯子,迟疑了几秒钟,而后还是掏出手机来,发了条信息出去,“司少,总监安排,我们明天回冰城。”

波士顿郊区,深夜。

靳凉川刚从医院回来,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却发现门竟是虚掩着,有人进去过。

靳凉川眼眸微眯,轻声将门推开,却是在瞬间,屋内的灯被打开了,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突然而至的灯光有些刺眼,靳凉川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下,耳边便听到熟悉的声音,“靳教授,几天不见,你搞得这般狼狈了?”

靳凉川将手放下,沙发上泰然坐着的,可不就是秦司白吗。

他有些恼,本就凉薄的表情此时更是带着火,“秦总,就是你是我研究的资助方,也没有擅自进入我房子的权利吧。你这是私闯民宅。”

秦司白全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说道:“无所谓,反正靳教授现在没空管我。”

这自然是实话,靳凉川现今的处境可谓他有生以来最狼狈之时,可靳凉川哪里又忍得了他这般放肆。

“是嘛,若再有下次,秦总大可以试试,看我有没有空去管。”他锐利的一句警告,再狼狈的时刻,也改变不了靳教授与生俱来的骄傲。

秦司白却只是淡淡一笑,好似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秦司白想做什么,向来还真没谁可以阻止。

“靳教授觉得,我可以这样自如的进来,那么,就没有其他人也可以?”

靳凉川眉心顿时一皱,“你什么意思?”

秦司白:“靳教授上次跟我说,实验室里有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玉佩,难道靳教授就没有想过,这次事故,是有人故意为之?”

靳凉川神色越加难看,“自然怀疑过,可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

秦司白唇角一勾,起了身,“所以,才需要靳教授帮忙。”

他将那张玉佩的照片递到靳凉川面前,“你猜,这块玉佩,是谁的?”

靳凉川看了眼照片,“上面不是没有指纹吗?”

秦司白:“之所以没有指纹,是因为,这块玉佩,才刚护理过,而主人如果如此爱惜,又怎么会将它遗落在外呢?”

靳凉川好似想到了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司白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那些引起爆炸的物质,除了研究院的实验室有,你这里的实验室里也有,不知道靳教授回来之后,有没有检查过。”

他不等靳凉川回答,继续道:“凶手掉了玉佩,便会想要找回,可他如果不确定是掉在了现场,就会到他去过的地方寻找。”

靳凉川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之前来过我这里,便会回到这里来。”

秦司白唇角的笑意不减,“靳教授这里太好进,我猜,第二次过来,他应该已经驾轻就熟了吧。”

这话带着嘲讽,靳凉川没搭理他,快步去了实验室。

几分钟后,他折返而回,面色凝重,“东西确实少了。”

秦司白并不意外,“靳教授关心则乱,一心扑在小林医生身上,却是连最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靳凉川那凉薄的神色有些难看,又听秦司白啧啧说道:“可惜啊,人家小林医生还未必领情吧。”

靳凉川语气臭臭的,“秦总未免管得太宽。”

秦司白并不介意他的语气,脸上依然是温润的笑意,“放心,我对你的私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既然靳教授接下了这活儿,还请从一而终。”

那言语间俨然带了警告。

靳凉川向来都是被人尊崇众星捧月,研究上也从来不曾失手过,何曾被人如此警示过,他脸色越加难看,“那就请秦总提供足够的环境,不要再被什么仇家对手来影响到我的实验。”

他靳凉川自然也不是好对应的主儿,言语间就已想通其中症结。他自己一年到头除了做研究,并无多少交际,更不可能有什么仇家。而秦司白却能这样快的找到凶手的突破口,那人自然跟他有关系的可能性便极大。

秦司白闻言,眼角微不可察的眯了下,但他神色不变,“靳教授还是等见到凶手时,再下定论不迟。”

说完,他转身离开,边说道:“周围我都安排好了,靳教授就踏踏实实的睡吧。”

然而靳凉川却是皱了眉,“不通知警察吗?”

秦司白脚步停下,侧身回眸,“靳教授觉得,毫无证据的事,就算警察抓到了他,他又会承认吗?”

靳凉川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的意思是?”

秦司白继续提步出门,“其余的就交给我吧。”

说话间,已经出了屋子,一辆车子从不远处开了过来,秦司白上车离去。

而靳凉川,也走出了屋外。

他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子尾影,却是长久的沉默。

就这样过了几天,警局那边依然毫无进展,而靳凉川每天的生活也极其规律,除了警局的召唤,他便去医院,而后回到郊区的别墅里。

由于上头还没批准恢复研究,靳凉川也暂时放下了。

只是,几天时间过去,秦司白跟他说过的事情,却仍然没发生。

总是生性凉薄如靳凉川,心里也难免有些担忧。

只是,他也在赌。

因为,除此之外,他也并无办法。

这天,他照常去了医院,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却并未看见林芷桐。

他询问主管的护士,“请问,林小姐去哪里了?”

护士小姐:“哦林小姐啊,她刚才晕倒了,送到急救室去了。”

“什么?”靳凉川难得的慌乱,“她怎么会晕倒?”

他并未等护士的回答,便已经朝着电梯口跑去,心口揪得紧紧的。

等他到急救室门口的时候,门已经开了,他就要进去,护士却将他往外推,“诶,里面要开始手术了,你不能进去。”

这下靳凉川彻底慌了,“手术?她为什么要做手术?到底什么病?”

护士小姐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看着他,“生孩子啊,哪有什么病。”说着将他往外面一推,“出去出去,别耽误时间了。”

靳凉川看着面前关上的门,脸上却是难得的露出尴尬之色,也才意识到,他搞错人了。

这时,身后传来林芷桐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靳凉川立即转身,看见的便是林芷桐那依然冷冰疏离的脸。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快步上前,拉着她上下打量,“护士说你晕倒了,到底怎么了?”

林芷桐躲开他的手,似是迟疑了下,而后说道:“我没事,就是累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靳凉川赶紧跟上,“那你回酒店去休息。”

林芷桐:“不用你管。”

靳凉川向来也不是好脾气的,拉着她就走。

“喂,你干什么?”林芷桐下意识的就要去挣脱,“靳凉川你放手。”

靳凉川却是完全不理,脚步越加快了。

林芷桐这次却是不同以往,挣扎得很是厉害,“靳凉川你个王八蛋给我放手,又要去让我给你生孩子吗,我告诉你,别说我生不了,就算真的有了,我也不会要。”

猛然一下,靳凉川的脚步停了下来,好几秒钟,他停在原地没有动。

而林芷桐已经挣开了他的钳制,转身就往回走。

靳凉川没转身,“我不要孩子了。”

那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颓然,林芷桐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看着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靳凉川,那背影里,竟是那般的灰败。

她握着挎包的手不禁紧了紧,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好似翻滚一般,搅得她心绪难宁。

她不是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萧索和恳求,是的,靳教授此刻终是放下他的高傲,他想要求全。

但是,林芷桐心里苦涩的冷笑,他和她之间,又如何能回到从前。

命运,早已将他们推向了不可逆转的方向。

靳凉川缓缓的转身,他看向林芷桐,“如果,我不要孩子呢?”

他再向她要一个结果,如果他们之间不再有孩子的问题,他们又将会如何?

林芷桐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靳教授,我们之间,不只有一个孩子。”她不能忘掉,父亲之所以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跟眼前这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真相到来之前,她根本无法打开心结。

林芷桐:“如果,你对我父亲的事,哪怕有一点点愧疚,那么,我求你,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放过我,也放过他。”

“求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靳凉川站在原地,许久不曾动作。

夕阳从玻璃窗外洒进来,将他所有的情绪掩入阴影里。

那天医院里许多人都看见了,那位最近常来医院的靳先生,那天好似很不一般,那原本生人勿近的神色好似笼罩着浓浓的雾霭,令看见的人,都觉得悲伤。

而他就站在那走廊里,那悲戚的神色久久未动,给人一种错觉,他好似要在那里站成一尊雕塑。

从那以后,他们就没在医院里看见过他。

靳凉川接到秦司白电话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

等他回到郊区别墅的时候,他那原本用来养花养草的后花园,已经变成了临时审讯场。

只因为那里僻静又隐蔽。

正中央一把椅子,男人的双手被绑在椅背之后,他垂着头,看着已经挂了彩。

周围散布着几个年轻男人,看着就是练家子。

而秦司白在最后,悠悠闲闲的坐在一把沙发椅上,一根香烟慢悠悠的抽着。

他旁边站着斯林。

靳凉川皱了皱眉,看向秦司白坐着的那把沙发椅,本该放在客厅里。“谁准许你动我家里的东西了?”

秦司白吐出一口烟圈,淡淡道:“靳教授不会这么小气,一把椅子都不借吧。”

靳凉川此时懒得跟他扯,极其不愿的吐出一句,“记得还回去。”

说着,他上来前,细看被绑着的男人。

这一看,便也认了出来,靳凉川眉头皱紧,“尹立诚?怎么会是你?”

尹立诚的脑袋抬了起来,他脸上挂了彩,嘴角流着血,但仍不影响他邪魅阴冷的特质,“哟,靳教授,好久不见啊。”

靳凉川退了两步,那神色间尽是嫌恶,“我跟你好像不熟。”

尹立诚:“呵,是嘛,可我对靳教授熟啊,怎么,靳教授跟我的好妹妹住了这么多年,就没从她那里了解我?”

他这话听着侮辱挑衅意味十足,秦司白几乎是瞬间就冲了上来,重重一拳砸在尹立诚脸上。

“嘴巴放干净点。”他言语间已然带了肃杀之气。

尹立诚大概是被打懵了,过了好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只是他仍是不怕死的冷笑一声:“秦总还真是喜欢吃剩菜啊,就我那好妹…”

只是他话才说一半,又是一记重拳落在同一位置。

门牙掉了两颗,嘴里全是血腥味,脑子晕晕沉沉的,短路了几秒钟。

等尹立诚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下巴被人捏住,他说不了话,视线也有些模糊,但他自然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秦司白扭过他的头,那阴狠戾气毕现,“尹立诚,你要是想死,我倒是愿意陪你慢慢玩儿。”

他说着,又是一拳就要落下,靳凉川却是立即拉住了他。

靳凉川说道:“就算要打死他,也不是现在。”

秦司白那眼中的肃杀不减,握着拳头的手却是慢慢放了下去,冷戾一句,“靳教授,你最好速战速决,我怕我忍不住那么久。”

说完,他一甩袖,转身回到沙发椅上坐下,转瞬之间,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而靳凉川半蹲下,看着尹立诚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说道:“你为什么要炸了实验室?你又是怎么进去实验室的?”

尹立诚冷冷笑着,并不说话。

靳凉川也并不着急,他将旁边一把椅子拉过来,与他面对面坐着,说道:“好,那我们先来说说,你来我家做什么?我跟你并不交集。”

他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尹立诚的目光里,带着挑衅,“还是说,你其实只是因为,得不到遇夏的心,所以,只能来遇夏曾生活过的地方,自我安慰?”

“哈,哈哈哈…”尹立诚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好半晌,方才停下来,“靳教授啊靳教授,你难道不知道,这尹遇夏早就被我玩烂了吗,我还需要来找安慰?真是笑话。”

他似乎打定了就算对付不了秦司白也要恶心他一番的主意,能怎么羞辱尹遇夏就怎么羞辱。

他昂着头,闭上眼,脸上的表情很是享受,似是在回味一般,“哎呀,我那好妹妹,那滋味儿,还真是,让人恋恋不忘啊。”

这表情简直是找死,就连斯林也被气到了,恨不得动手去弄死他。

但是斯林也知道现在不是时机,他回头去看司少,也担心司少被他激到。

可秦司白这会儿却彻底冷静了下来,他不断没怒,反而带着戏谑的笑,“尹立诚,惹怒我,最好是能承担后果。”那话里带着赤裸裸的凛冽杀意。

尹立诚却好似没听见一般,今晚的他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意味,抑或,是不知名的笃定。

他或许以为,除了受点伤,秦司白并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

尹立诚并不曾想到,他真会交代在这里。

在靳凉川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时候,天色马上就要亮起。

靳凉川看了眼时间,转身走到秦司白面前,“这小子一直在打太极,问不出来,交给警方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开始传来警笛声,且那声音越来越近。

秦司白神色微冷,看向靳凉川,目光里带着凌厉,“你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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