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是个行动派,说要见首辅家的嫡长孙,用完午膳就让聂子谦给安排上了。

聂子谦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大殿——每日开早朝大会的那个。

“选那儿干嘛呀?一点儿都不浪漫!”得知见面地点后,楚怜很是不满。

这搁现代,相当于就是在公司开周例会的会议室跟人相亲。

整个氛围就很阴影好吗!

面对楚怜的不满,聂子谦义正言辞地给出解释:“毕竟是面圣,还是肃穆些的好,也能彰显出陛下的端庄大气。”

楚怜乍一听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细一品……我信你个鬼噢!

不解风情的老男人。

明明没把还能这么大直男。

封建思想简直害死个人。

楚怜腹诽归腹诽,反抗聂子谦的胆量是没有的。

会议室见就会议室见呗,就当角色扮演了,也算别有一番情趣。

楚怜自我安慰地想。

这种自我安慰,在见到首辅家的嫡长孙后,瞬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大安慰!

这个嫡长孙,真踏马的好看啊!

刚过束发之岁的少年,脚踏碎金般的夕阳余晖,缓缓步入殿内。

少年一袭水墨绸衣,乌黑的发以竹簪束起。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双唇红润,宛若涂了胭脂一般,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瞳仁灵动,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水晶珠一样吸引人。

离得近了,一股幽雅的兰香便飘了过来。

颇有几分聂子谦年少时的影子。

楚怜看得眼睛都直了,上半身都不自觉地往前倾。

聂子谦轻咳一嗓。

楚怜回过神,赶紧坐正。

“草民宫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名唤宫玉的少年跪伏叩首,嗓音清润如泉水。

宫玉只喜舞文弄墨,对仕途半点兴趣也无,即便有个在内阁当首辅的亲爷爷,也懒得混个一官半职,故自称“草民”。

想来,这也是聂子谦为何会推选宫玉的原因所在吧。

没有野心的文弱书生入主后宫,能翻起多大的水花?不过是个任聂厂督拿捏的软柿子罢了。

楚怜心下看得分明,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一脸痴相地盯着殿中的美少年。

“快快请起!”老趴着干啥,把脸露出来啊!

“谢陛下。”宫玉语气不卑不亢,动作极优雅地站起了身。

楚怜很不矜持地勾手道:“来,走近些,让朕好好看看。”

气质像极了登徒子。

宫玉秀眉微蹙。

楚怜的眸光登时一亮——这宫玉蹙眉的样子,更像聂子谦了!

当然,比起正版,还是逊色了许多。

但放在普通人堆里,就已经相当够看了!

一旁的聂子谦,眸光暗了下去。

宫玉到底还是不敢忤逆楚怜,只略微迟疑了一瞬,便迈步上前,停在台阶下。

“怎么就停下了?走上来啊!”楚怜很豪气。

宫玉两颊微微泛起红色,正欲抬脚,就听一个阴冷至极的嗓音从殿上传了下来:“放肆。”

短短两个字,却令宫玉有种如坠冰窖的阴寒感,下意识地就收回了脚。

别说是宫玉了,就连龙椅上的楚怜都觉得一股凉气直窜脊背,冷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偏过头,朝制冷源看了过去。

聂子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阶下的少年,精致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

“御前重地,岂容尔等近前?这点儿最基本的礼数,首辅大人竟都未曾教与你知,就敢让你来面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雕里抠出来的。

宫玉泛红的脸顷刻间变得惨白。

他虽未入朝,但聂厂督的赫赫威名,莫说是黎京了,全黎国都如雷贯耳,妇人训斥幼童都是“再不听话,聂厂督就要来抓你了”……

可以说是非常令人瑟瑟发抖了。

一想到惹怒聂厂督的下场,宫玉连忙看向楚怜,一双美丽的眸子里写满了恐惧。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软化聂厂督,除了女帝陛下,再无他人了。

接收到宫玉的求救信号,楚怜心虚地抿了抿唇。

……毕竟是她叫人上来的。

当着外人的面,聂子谦还是很给她这个女帝留面子的。

所以他就把火撒在外人身上。

宫玉这口锅背得属实是很有点冤。

“聂厂督言重了,言重了。”楚怜尬笑着开口,“这不是朕让宫公子上来的吗,是朕忘了礼数,为难了宫公子。”

楚怜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四月的天,硬生生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宫玉直接跪到了地上。

楚怜刚要喊他起来,就见聂子谦也跪到了地上。

……难道下跪跟打哈欠一样,也是会传染的吗?

楚怜一脸懵逼。

余光瞥见的宫玉也懵逼了。

聂子谦就着跪伏的姿势,沉声道:“陛下会忘了礼数,乃是奴才之过。奴才未能尽到辅佐陛下之责,奴才罪该万死、死不足惜!还请陛下赐死奴才!”

不是……

我这相个亲,怎么还相出人命来了?

而且还是聂子谦的命……

关他啥事啊到底?

他不会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喧宾夺主了吗?

看着伏地不起的聂子谦,楚怜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聂厂督这说的是哪里话!”楚怜嗔怒道,“还不快起来!”

聂子谦一动不动,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血溅三尺的倔强模样。

楚怜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起身亲自将聂子谦扶了起来。

“聂厂督是朕在这世间,最为信赖的人。聂厂督若是不在了,朕恐难有一日安枕于眠。”她柔声安抚。

——价值五千点积分的人,就算再能作,除了哄着,还能怎么办呢。

一听到楚怜这话,聂子谦眉宇间的冰霜瞬时消融了大半。

楚怜身上冷出来的鸡皮疙瘩也终于消下去了。

她看向仍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宫玉,摆摆手道:“起来回去罢。”

山寨货终究是山寨货,仿得再像,也仿不来正版的根骨气韵。

没错。

从看到这个宫玉的第一眼,楚怜就知道,首辅那只老狐狸,没少在孙子身上下功夫,就连脚下每一步迈的尺度,都宛如聂子谦的复刻版。

不得不说,首辅不愧是能屹立三朝的不倒翁,对每一寸细节的观察入微,真是令人叹服。

楚怜兴味索然地看着离去的少年,脑中浮现出十五岁的聂子谦,一身褐衫杀入皇后寝宫,眼神阴狠,行事果决。

没把的比有把的更像个男人。

但这没把的作起来吧,也是比女人还能作……

行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口是心非的老男人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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