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通茶馆开业的当天,姜舒易已经回到了槐刘镇。姜瑜怡见父亲心情很差,本想让父亲跟着自己一道去万通茶馆凑个热闹,散个心也是好的。只是当姜瑜怡邀请姜舒易一道同行的时候,姜舒易笑着推辞掉了。姜舒易的借口是自己还有些工作还没做完,想趁着还没离开槐刘镇,赶紧将手上的事情完成。让姜瑜怡带着吴婷婷一起去,好好热闹热闹。姜瑜怡只得作罢,带着女儿离开了驿站。

离开时,姜舒易站在驿站门口,目送着女儿的离开,脸上带着笑容。只是,姜瑜怡从父亲的笑容中读了出来,姜舒易满腹的心事。姜瑜怡大抵也能猜得出来。从父亲暗访回来后,不仅身边多了一个满脸浓密胡须,不爱说话的男子。而且开始变得心事重重。虽然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容,但是那副笑容,总有种很是勉强的感觉。姜瑜怡没有问是为什么。关于父亲工作上的事情,姜瑜怡从不多问。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问了,父亲也只是推托,不会将实情相告。

姜瑜怡也知道,父亲回来后的第二日,曾在驿站与槐刘镇知县范大晨发生了争执,两人最终不欢而散。姜舒易不快的心情,大抵应该是这件事情造成的吧。

不欢而散的原因是什么呢。让我们不妨将时间倒退几日,回到姜舒易返回槐刘镇后的第二日。

姜舒易是前一天傍晚时分才回到了槐刘镇,回来的时候,除了通知女儿之外,没有与任何人提及。只是吩咐驿站驿丞再多准备一间房屋,给黑胡子居住。姜舒易返回后,没有着急去休息,只是将自己锁在房屋里,将这一次的暗访途中的所见所闻细细的整理下来。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姜舒易一直忙着整理暗访结果。同时思索着之后相关事宜应该如何处理。

通过这次暗访,结合不少村民提供的消息,以及黑胡子的自述,姜舒易很快就弄清楚了,槐刘镇,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平和,实际上,暗潮涌动。而且,在槐刘镇的周遭,存在着一个成规模的秘密组织。若是没有这样的组织,说什么姜舒易都不会相信屠杀流民与周庄村平民会是一个简单的盗贼集团所为。死去的村民,每个人身上都只有简单的一刀。能做到一刀毙命,而且没有任何凌辱妇女,劫掠粮食的现象发生,这样的作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盗贼集团能做的出来。而就是这样一个组织,潜伏在槐刘镇上,作为一镇之长的范大晨,张显两人竟然毫不知情。这在姜舒易看来是一个严重的渎职行为。更何况,姜舒易通过村民的叙述发现,范大晨手里根本就不干净。竟然敢将脏手伸向朝廷的粮税,商税。从而达到自己中饱私囊的目的。不仅如此,还将这一切肆意栽赃到流民黑胡子的身上。只为谪清他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肮脏的角色。

这样的事情,能就这样听之任之吗?显然不能,作为一个还算正直的巡检知府,姜舒易绝对不会向这样的贪官污吏妥协。发誓要将这般硕鼠绳之以法。

只是姜舒易也知道,自己手上的权限根本对范大晨起不到任何作用,虽然自己的官职比范大晨要高上一些,但是毕竟隶属不同。自己只有监督,巡检查察之权,没有拿办范大晨的权限。按照程序,姜舒易只能将自己发现的一切上报给检巡司,让检巡司安排御史,查办以范大晨为首的一干硕鼠。

所以,姜舒易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洋洋洒洒万言,将自己在槐刘镇上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全部写入报表。同时,潜伏在槐刘镇附近的神秘武装组织肆无忌惮的杀戮平民的事件也被姜舒易写进了报表。姜舒易看着自己重新撰写的报表,他知道,一旦自己的报表上交给检巡司,势必引起一番震动。槐刘镇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很难维持着表面的平稳。御史们的所作所为可不是想自己这般软弱无力。

当姜舒易将报表誊写完毕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虽然一整晚都没有休息,可是姜舒易却没有丝毫的疲惫。姜舒易吧完成报表盖上自己的官印,装入了检巡司专用的汇报袋中,封上火漆。交给随侍的一名护卫,吩咐护卫不要耽搁,乘着快马,火速赶回京畿通城,向检巡司汇呈上自己的报表。

完成这一切的姜舒易坐在驿站大堂,等待着范大晨的到来。昨日姜舒易回到驿站之时,驿丞就曾告知他,每日午时之前,范大晨定然会来驿站探望姜舒易。前几日都被姜瑜怡以姜舒易身子不适不宜见客的借口挡住了。今日,姜舒易不想再以这样的借口来回绝范大晨。有些事情,姜舒易觉得还是有必要敲打敲打范大晨。

果不其然的。大约巳时三刻时,范大晨带着两名随从,来到了驿站,求见姜舒易。姜舒易让护卫将范大晨直接带了进来,想看看范大晨还有什么说辞来应付自己。

范大晨见姜舒易端坐在大堂饮茶,面色正常的模样,欠身笑道:“下官见过姜巡检。听闻姜巡检前几日身子欠佳,今日一见,面色红润,想来该是痊愈了,当真可喜可贺。”

姜舒易神色正常,说道:“多谢范大人的关心。请坐吧。前几日饮酒过甚,身子有些不适,休养了这几日,倒也无碍了。只是前几日不方便见客,怠慢了范大人。”

范大晨笑道:“姜巡检客气了,关心上官,本是下官应尽之责。如今姜巡检身子已然康复,下官也能放下心来。”

姜舒易冷笑一声:“虽然前几日本官抱恙,一直呆在驿站修养。不过倒也听到一些传闻,觉得颇有意思,还请范大人为本官解读一二。”

“姜巡检请讲,下官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官听说,槐刘镇辖下周庄村发生大规模盗匪屠杀村民事件,不知范大人可曾听闻?”

“什么,竟有此事,下官真是一无所知。下官这就安排差役前往巡视。探明情况。”

“嗯,一有消息,及时汇报给本官。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绝对不能听之任之。一定要一查到底。”

“是,下官遵令。”

“此事暂且不谈,还有一事,也着实有趣。本官听闻贵镇短缺的粮税,商税并不是被恶匪黑胡子所劫,而是被以范大人以首的官员们纳入口中。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范大晨一听,登时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此事完全是胡说八道。本官添为槐刘镇地方父母官,自认为还是勤勉政事,为人干干净净,循规蹈矩,绝对不会做此违反乱纪之事。不知姜巡检从何听来这般消息,不妨将他唤来,下官要与他当面对质。以还下官清白之身。”

姜舒易摆摆手,说道:“是何人所说,范大人就不用深究了,只是,本官相信蚊蝇不叮无缝之蛋。若真没有此事,也不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是吗,范大人?”

范大晨沉声道:“还请姜巡检将此造谣之人传唤出来,与下官当面对质。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承担得起对质。若是不能将此事昭明,下官一身清白,就将尽皆被毁。这是下官绝不能容许之事。”

“本官说了,何人所传,范大人就不用深究了。本官此时提及此事,只是希望范大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清白做人方为为官之道。”

“姜巡检迟迟推托不肯让造谣之人出来与下官对质,难不成是包庇此人?还是关于下官贪渎之事,本就是姜巡检无端臆测?下官绝不能蒙此不白之冤。”

“够了,范大人,是否真有此事,你心知肚明。本官好心劝你,你莫要胡搅蛮缠。”

“大人此言差矣,下官行得端坐得正,突蒙此不白之冤,怎能不力证澄清。倒是姜巡检您再三推托,难不成此事乃是您一手策划?可是下官哪里招待不周,让姜巡检您心生不快?若当真如此,不妨直言,下官定然改正,好生招待姜巡检。只是这污蔑之词,还望休要多言。下官虽然官职不如姜巡检,但一纸诉状,上陈京畿,也不是姜巡检您能承受的住的。”

“怎么,范大人是在威胁本官吗?”

“下官不敢,只是希望姜巡检莫要凭借谣言就要定下官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下官虽然人小官微,但铮铮铁骨,容不得任何人污蔑。”

姜舒易冷哼一声:“范大人说的好啊,本官听范大人一席话,倒真希望范大人如你话中所说那般。行了,本官乏了,你且去吧”

范大晨离开了,姜舒易仍是冷笑不止。这范大晨倒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若非自己身上握有人证,言证,只怕也会被此人一番正义之言所蒙蔽。可惜啊,通过一番暗访,他范大晨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已有了计较。碍于职权,自己不能将他怎样,等到御史来查,自己将人证,言证交出,看他还能不能再次这般面不改色的说出这般正义之言。

只是,范大晨的这番话,还是引起自己的不适,暂且在此处盘桓数日,再收集一些佐证。此等污吏,绝不能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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