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天的让客人站在门口不是个事儿,很快就在家里的石榴树下坐了下来。

顾一南也不免打量这个农家小院,这是他第二次进来了,昨天的时候他没有仔细看,这样看他的鼻子酸了好几次。

妹妹……她就是在这个环境下长大的,她的童年是不是就在山野田间无拘无束地奔跑?

“小顾同志,人也给你找到了,有啥话你就说吧!我看你一定是有事儿,要不然不能这样的急切。大热天的来来回回的,你的衣服都湿了好几次了。”

周铁柱没法直接问,给周铁良使了一个眼色,老哥俩的默契也不是盖的。

顾一南点点头,这话早晚得说的,他伸手从他的包里拿出来一张照片。

“周大叔,婶子,这是我家的全家福,我想请你们看看。”

这张照片是他入伍的时候从家里的相册拿的,没想到倒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周铁柱半信半疑地拿过来,只是一眼他就看到了照片上的少女,只见她站在中间,笑得无比的灿烂,两个哥哥一左一右的被她抱着胳膊,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

再看看坐在前边,跟周白露相似度百分之八十的人,他再也忍不住,低头把照片递给了张翠芝。

张翠芝自打看到顾一南就一头雾水,她还把他当做一个平常的客人看,可是看到那上边的两个人。

她如同被钉在了原地,瞬间眼横流,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刘英看看爹娘,再看看顾一南,伸手接住了马上要掉的照片,这一眼,让她无法呼吸了。

她看看露露再看看婆婆,努力地想在两人中间找出点相同点,可以越看越觉得,露露跟照片上那位妈妈,长得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白露闭了闭眼睛,她努力让自己憋住,以往她一直在思考她要不要认的问题,在她的私心里,爹娘就是她的爹娘。

可是她也忘记了,那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如何不惦记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是这样了,认与不认都不是她能说了算的了。

只是她的心中酸涩,她害怕,害怕爹娘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顾九思的身上,也害怕她的亲生父母,并不期待她的到来。

这一刻她也只是个害怕被抛弃的小孩子,不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周白露。

“小伙子,你想说的什么你就说吧!”

“婶子,叫我顾一南就行,您听我从头说来。”

顾一南把宋雅宁如何发现血型不对,隐忍许久才想到是哪儿出的差错,所有的事情一一道来,他看到眼前的样子,想到母亲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崩溃的边缘?

“婶子,九思从小就是个开心果,家里人都喜欢她。我爸妈姥姥姥爷喜欢她躲过我们两兄弟。她现在在医学院上大二,今年已经在医院实习了。”

顾一南动了动嘴,看到周白露恍然如梦的神情,一股子心痛油然而生,停止不了。

“孩儿他爹,你去找一下我年轻时候的相册。给……这小伙子看看。”

这事儿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劈到了张翠芝的头上,原来她的露露亲生父母那样的了不起,这下子她再也不能担心小傅的家里挑拣她了。

而那个孩子,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那个孩子,代替了露露的人生,不用吹灰之力就上了大学,她如何报答呢?

要是真的,她怎能阻拦露露认回亲生爹娘?

周铁柱从屋里拿出了一个铁盒子,里边有一些照片,他扒拉了半天才找出一张张翠芝年轻时候的。猛然看去,顾九思跟年轻时候的张翠芝一模一样。

周铁良在一边嘴巴都没合上,这是什么情节?原来这小伙子是来认亲的!哎呀妈呀,这可是大新闻了!

“小顾啊……我们不能单单凭借长相,就能断定我家露露就是你妹妹。”周铁柱冷静了下来,这事儿必须得弄清楚。

“是,人有相似。但是周叔您不能否认,周白露同志跟我母亲十分相似,顾九思跟您家我婶子相似度也有九成。

我母亲是学医的。她已经验过了我妹妹的血型,据她说,她和我爸爸的血型是生不出我妹妹的o型血的。

如果您愿意,我们去京城,验一下血型就能确定,周白露同志是不是我的妹妹。

婶子,我问过我妈,她说当时她累得脱力了,费了很大劲儿才生下我妹妹,她昏迷了一夜,起来的时候再也没离开过我妹妹。”

顾一南的话让张翠芝也陷入了深思,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她也是虚弱得很,清醒的时候,孩子就包好了在她身边了。

她把这话说出来,周白露叹息,谁能想到有人能干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娘,您跟……顾同志的母亲都昏过去了,当时是谁照顾你们的?同病房不是还有其他人吗?”周白露不由得出声说道。

顾一南看向周白露,两人的眼神交汇,周白露丝毫没有示弱,顾一南收回目光,低下头笑了。

从前总觉得九思迷迷糊糊的性格可爱,不知道随了谁,分明爸妈都是冷静自持的那种人,这样看来,周白露跟他才是一种人。

“当年是部队里的一个护士,我也不认识的,照顾我们四个。还有个产妇她生得早,是个男孩,第二个出生的就是我,我跟另一位是同时发动的,可是她的身体比我强,生得早。

当时我迷迷糊糊听着是还有个孩子出生,那以后就不知道了。”

只这样说,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好在张翠芝经过启发,想到要去下沟村问问柱子娘。顾一南也打算一起去,他也不相信,昏迷的两人能弄错自己的孩子。

说了半天,夕阳西下,就算是再大的事儿也得吃饭。

“露露,他爹,你们招待一下小顾,娘跟你嫂子去做饭去。”张翠芝不知道如何面对,怎么说都怕伤了孩子的心。

刘英一步三回头,她不知道亲小姑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只知道她喜欢的周白露这个小姑子。

“娘,这事儿可怎么办啊?”进了厨房她就问,半晌没听到张翠芝的声,转过去一看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刘英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切着菜。

半晌,张翠芝才微不可闻地说出了一句话。

"若是小顾说的是真的,整个事情里受伤害最多的就是露露。我又怎么能阻拦她认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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