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山满脸的不忿。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懂。

明明前一刻,该被灭口的李长安,怎么就能被相爷召见,随后更是成了小郎君的兄弟。

如今。

那座屹立在平康坊里的产业,也越发的崭新华丽起来。

昨日。

就在昨日,夏山悄无声息的去了一趟平康坊,看了一眼李长安窜动着小郎君捣鼓的那处产业。

入眼望去,竟然全是工部的匠人们,兴高采烈、满脸笑容的干着活。

这还有天理吗?

夏山觉得,或许工部的那些官员们,是为了迎奉小郎君才会派出工部的匠人。

但那些平白多出一分工的匠人们,怎么也不该那般的高兴才对啊。

一切都显得不符合道理。

而他。

如今虽然从遥远的安西重回长安城。

相爷也同样给予了他承诺。

但直到今天,兵部亦或者是吏部,未曾送来一份调任的文书。

或许是相爷操劳国事,才会暂时的忘了自己的事情吧。

直到最后,夏山也只能如此解释着。

夏水在一旁看得有些担忧。

右相身居高位,随思所想哪里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明白的。

对于夏水来说,相爷不要李长安死,便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相爷若是当真要李长安死。

他夏水现在就会带着火狼帮的人,冲进平康坊里,将那李长安给乱刀砍死。

他们只是这茫茫长安城中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大兄,如今刚刚开春,朝中政务繁多,想必要不了多久,相爷对你的安排,就会定下了。”

夏水在一旁解释安抚着。

他实在是有些担心,自己着本就不怎么富裕火狼帮,后面还能不能置办的起这屋子里的东西了。

而他也同样认为,自家兄长之所以这般生怒,完全就是因为闲的。

夏山面带怒色,瞪了夏水一眼:“水哥儿,你要知道,阿耶阿娘生前唯一的期盼,就是希望你我兄弟二人能够出人头地!”

父母早亡,夏家这两兄弟,便是在亲族并不怎么友好的抚养下,艰难的成长起来。

被兄长这么一说,夏水似乎也回想起了当初在那偏远的家乡,穷山恶水,无依无靠的日子。

等到他们来到长安城中,更是举目无亲,四下茫茫。

阿耶是裹着一张草席,就埋在了村子外面的山脚下面的。

风水不算好,但前面一条潺潺的溪流,缓缓绕过,也算是有了些风水。

阿娘瘦的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埋在了阿耶的边上。

那时候,夏山和夏水大了一些。

兄弟二人上山砍了两颗树,挨了族长的一顿打。

只不过最后,终究是为阿娘亲手凿出了一副棺椁。

但是明白事理后,他们才知道,刚刚砍下的树,是不成才的。

或许这些年过去了,那副他们兄弟二人亲手造出来的棺椁,也早就腐朽的和那片泥土融为一体了。

见到夏水不再说话。

夏山叹息一声:“水哥儿,你是知道的,某这一声,唯一的念想就是替阿耶阿娘挣回来一个诰命,好让官府重新为阿耶阿娘风光大葬!”

夏水重重的点着头:“小弟明白!要用最好的木材,要选最好的风水地!要办的最是风光!”

“所以,你该明白,我们一刻都不能停!”夏山郑重的看向夏水,拍着对方的肩膀:“相爷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如今李长安与小郎君互为兄弟,必定会引来相爷的关注。如此,在相爷面前哪里还有我等出人头地的机会?”

“可是……”夏水迟疑了一下。

久在长安,夏水是清楚的,光是每日在相爷面前转悠的朝堂官员,就已经是数不胜数了。

人人都想出人头地。

可是到最后,究竟又能有几人真的做到了?

夏山用拳头,在夏水的胸膛上擂了一拳,然后坐在屋子里仅剩的唯一一把座椅上:“水哥儿,某在安西这些年,只明白一个道理,要想有功劳,就要靠自己去拼命!”

大兄去安西的时候,似乎也只是一个小小旅帅而已。

能升任折冲都尉。

其中有相爷的手笔,但难道就没有夏山自己的拼命吗?

夏山接着道:“我们有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唯有这一条贱命!如果我们连命都不敢拼,一切就都只能是空谈!”

夏山的话很是有些实干精神。

如果李长安站在这里的话,定然是要为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至理名言,而称赞鼓掌。

一无所有,连命都不敢拼,谈何志向!

夏水似乎是有些感悟,他迟疑着询问:“大兄是要对李长安下手?”

夏山却是摇摇头:“如今李长安受小郎君重视,想必也入了相爷的眼,这个时候撩拨他,难免最后是我等受到相爷的苛责。”

“那大兄要如何做?”

夏山冷笑一声,这些日子,他日思夜想,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定计。

此时听到夏水询问,他当即开释:“李长安不过安西一介队副而已,更是做出临阵脱逃之事!若是此时在长安城中传扬出去,想必右相为了顾全大局,也定然要舍弃驱逐了李长安!”

如今李长安凭着扶凤阁中的三首诗,在右相府得到了关注。

那么,夏山就打算将李长安的名声给彻底的抹黑掉,将李长安给踩进泥潭里去。

你李长安现在有个什么李半首的名声在外,又得右相府看重。

可若是传扬出去,李长安不过是个浪得虚名、贪生怕死的逃兵。

他在长安人面前,还能有何名声?

夏水只是简单的思索了一下,当即凝目开口:“好!某现在就安排此事!”

然而,刚刚就要动身操办事情的夏水,却是被夏山给叫住。

只听夏山说道:“此事,火狼帮不能出面,在右相没有恶了李长安之前,咱们兄弟二人不能冒头!你稍晚一些,乔扮一番,在城中找些浪荡子,就将这些事情给传扬出去即可!”

夏山想的很清楚。

如今李长安正身处右相府的视线里。

他现在要是主动去招惹对方,只怕李长安出事之前,他就要被右相所厌弃。

夏水一听兄长这般老成持重的主意,当即重重点头,将兄长的告诫一一记在心中。

定下计划。

夏山胸中的恶气也出了大半。

他重新站起身,走到了门外。

夏山缓缓的张开双臂。

似乎是要将这偌大的长安城中揽入胸中。

“水哥儿!你我兄弟在世,必成一番事业,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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