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漆黑的房间里,一呆就是三日,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一方面,我不知道在这三天里外面正在或是已经发生的一切,另一方面,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看不到自己与大和尚的未来。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刺眼的强光毫无预兆的照在我的眼前,我下意识的投手挡着,指缝之间,看到一个公公走了进来,对我陪着笑道:“二小姐,请随奴才出去。”

我静静的起身,踏出门,温和的阳光包裹着全身,不禁伸出手来颤颤的试图触碰着它,“原来阳光是这么的美好可贵。”

公公正领着我朝前走着,沉默间,我忽开口问道:“公公,我有话问你。”

公公忙放缓了脚步,回过身来,低头静候。

我问:“陛下登基了吗?”

他道:“昨儿刚举行了大典。”

我出了口气,迟疑的问:“与我一起的那位住持呢?他可是也被放出来了?”

他想了想,“二小姐说得可是国寺住持一尘大师?”

我点了点头,道:“正是。”

他笑道:“大师一切安好,前两日就被放出来了,陛下昨儿更是加封了一尘大师为正三品,看起来极为倚重呢!”

我听后摇了摇头,笑不出来。

旁人看来的无上恩典,对于我们来说却是致命的枷锁。

皇宫往日的色彩而今被淹没在了一片黑白之间,就好像在大张旗鼓的向世人昭示着,江山已经易主,很多事情、很多规矩,可能与往日都不大相同了。

公公把我带到了御书房前,我却伫立在原地,无法迈出一步,半晌后,仍是呆呆的站着不动,一旁的公公看着我,脸色显得有些焦急,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陪着等候。

我的头骤然地疼了起来,不过挪了几步坐在近处的台子上轻揉着太阳穴,公公忍不住的悄声道:“二小姐。”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宁可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我还什么都不太清楚的这一刻。

一双墨色的靴子停在眼前,我缓缓地抬头看去,容大人淡淡的看着我,不笑不愠,不急不躁,还是那副儒雅的模样,就是于眼角眉梢边多了几条浅浅的纹路,对视时,从眼中带着的点点血丝中,基本可以大致描画出他几夜无眠的景象。

片刻,容大人浅笑道:“陛下要我出来接你。”

我艰难的起身,点了点头,憋着泪道:“我三日未曾梳洗,陛下刚刚登基,就这样蓬头垢面的去见他不太好,我想还是要先行梳洗一番。”

他低头沉思了一下,终还是点了点头。

公公依着容大人的吩咐把我带到了一间房中,恭敬道:“二小姐就先在这里住下,奴才这就命人备好浴汤来伺候二小姐梳洗。”

我小心的打量着房间,金粟寺中的箱柜几乎全都被搬到了这里,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三爷啊三爷,你竟是这个打算。

罗熙,熙祚必清宁,情理安有益,果然没错。

而后,两个年轻的宫女双手捧着衣物推门而入,分别行礼道:“奴婢秋思,给二小姐请安。”

“奴婢冬雪,给二小姐请安。”

我发怔的看了她们一会儿,惊觉过来,灵光一动的恍惚问道:“建宁公主可好?”

两人相觑一眼,道:“建宁公主前儿在灵堂守了一夜,现下挺好的。”

我忙道:“麻烦两位可否帮我把建宁公主找来?”

两人愁眉道:“奴婢是新近入宫的,建宁公主高高在上,又没见过奴婢,就算去请也必定请不来。”

我回道:“你们见到公主就说是我请她来的,她一定会来!”

两人对看着犹豫了一会儿,较老成些的冬雪向我行礼后转身而出,秋思则躬着身子,陪笑道:“奴婢先替二小姐梳洗吧。”

我盯着秋思,蹙着眉头回道:“嗯。”

大半个身子正泡在热水中,听到房门外冬雪的声音:“二小姐,奴婢去过了,建宁公主说晚些时候就来。”

我道:“你去的时候,建宁公主身边可还有旁人?”

冬雪答:“倒是没有,只有公主亲近的宫女在一边伺候。”

我问:“那宫女听到你的话,反应可有异常没有?”

冬雪短暂的沉默后,道:“似是没有。”

我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沐浴后,和衣坐在床上,秋思时不时的来叩门,道:“二小姐,陛下……”

我忙拉过被子盖上,侧过身去,假装熟睡,秋思轻轻的掩门进来,见我闭目沉睡,只好轻叹着又走出去。

即便刚刚泡过热水,我全身还是在不住的发抖,我要等建宁来,一定要等到建宁,一定要先见到建宁才行……

她就像是我在水面上飘飘荡荡中所能握到的最后一根浮萍。

本只是躺在床上掩人耳目,可又因为好几日未曾合眼,一下子袭来的乏意难解,不知不觉中,便昏昏沉沉的去见了周公。

半睡半醒间,朦胧觉得似是有人坐到了我的床边,缓缓地睁开眼睛,见是建宁,忙坐起来,喊:“公主!”

建宁迅速的捂住了我的嘴,小声道:“我是入夜后,才偷偷过来的。”

我含泪问道:“陛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建宁看着我,皱了皱眉,“我三哥对你的意思,你看不出来吗?”

我压着抖动的声音,道:“他说过,会放了我们的!”

建宁说:“我到底没想到,我三哥居然会对你……这样铁了心。”

我听到建宁的话后,倒抽了几口凉气,“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建宁对着我道:“那我就直说了,我三哥很有纳你为妃的想法。”

我回道:“大和尚呢?他怎么样?”

建宁摇了摇头,“不大好,这两日你被关着不知道,三哥表面上是升了他,但实际上你我都明白就是想要以此禁锢住他,昨儿他入宫来参加大典我远远儿的看到了,脸色很不好,人也更清瘦了。”

我定了定神,向建宁问道:“公主,你可能帮我带句话给他?”

建宁想了想,点点头。

我便从床上下来,趿着鞋子来到案前,研墨提笔,踌躇再三,终是在纸上落下了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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