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高一点,再高一点,太高了!”

“哥,你再往下一点,往左一些。不够,再往左!”

“安宁,你再往中间一点。好了,停。我看看正了没有?”

“嗯…差不多了,可以了!”

“你看看你们几个,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习武之人呢,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就累成这样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林宅传来,原来是陆清雅在指挥着林凡几人贴春联。

林凡喘着气道:“我说我的陆大小姐,你这也太难侍候了。不就贴个春联吗,至于这样吗?错一点点都不行!”

陆清雅叉着腰,气哼哼的对林凡说道:“那当然不行了!你马上要出去做官了,这可关系到你未来一年的好运,可不能掉以轻心!”

说着说着,她好像发现了不小心的暴露出了自己的小心思,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路清雅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一种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陆少甫看着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看林凡,打趣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有了那谁谁就忘了哥哥,可怜我这个当哥哥的被人抓了苦力,也没有人心疼。”

陆清雅闻言更是恨不得在地下找条地缝钻进去,她心虚地偷瞄了一眼林凡,见他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在心底里却隐隐间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失落!

陆清雅抬起头来,狠狠地白了陆少甫一眼,转移话题道:“哥,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字写的实在是太差,连爹都看不下去了,咱们会到林叔叔家来拿对联吗?会连累的我也被林叔叔抓住在这贴春联吗?”

陆少甫从来都是拿自己的妹妹是一点招数都没有的,这次面对陆清雅的伶牙俐齿,自然也是毫不例外,又一次败下阵来。

他赶忙向自家妹妹求饶,又看到林凡和安宁在一旁偷笑。他只好悻悻的作仰天长叹状,自叹遇人不淑。

不过只是片刻后就再也装不下去了,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不许笑!哎呀,你们不许笑!气死我了!”看到几人调笑自己,陆清雅恼羞成怒,张牙舞爪的对着三人威胁道。

不过他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却只是显得更加惹人怜爱,实在是对林凡几人没有什么威慑力。

他们几个肆无忌惮,反而是笑的更大声了。气的陆清雅直跺脚,气呼呼的红着脸扭过头,不再搭理这几人。

现在正在发生的事,只是他们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小小的插曲,温馨而美好!

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情虽然谁都从来没有提起过,悄悄埋在心底。

但是他们其实也都心知肚明,都知道这样平静祥和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更加是留不住的。而且分离的那一天,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和往年春联都是由下人们张贴不同,今年的除夕日,府内大大小小的春联,全都是林汝贤和林凡书写,再由林凡他们几个亲手贴上去的。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林陆两家的春联总算是贴好了。

这时候,天色已暗,府里的大红灯笼亦是高高挂起。

从过了腊八开始,两家的下人们就忙碌起来了,到了今天,家里过年所需的各种年货也全部都置办齐备。

万事俱备,只待新的一年来临。

每年的这个时候,整个江源镇也都披红挂彩起来。各家各户都在为新年做着准备,一股新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论世间众生想法如何,时间从来都不会停止自己的脚步。不管有人愿不愿意,新年的钟声如期而至!

除夕夜!鞭炮声就像是不会停歇一样,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响了一夜的爆竹声才稍稍安静下来。

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镇上的人们开始走出家门。他们穿着用自己家织的粗布做成的新衣新帽,向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祝福问好。

可以看出,街上百姓们那饱经风霜、干枯黑瘦的脸上,都在不知不觉间绽放出那一种久违而纯粹的笑容。

一些稚童在成群结队,挨家挨户的捡着那些残余下来没有爆开的爆竹,欢声笑语传出去老远。

大家一起翻着那一个又一个的红纸堆,每当有人捡到一个完好的,都会兴奋的大喊大叫,拿在手中用力的挥舞,向其他同伴炫耀。然后在同伴们投来羡慕的视线中大模大样的将爆竹放进兜里,然后又全身心的投入接下来的寻找中。

对于尚未体会世事艰辛的小孩子来说,快乐和幸福总是那么容易满足。

至于大人们,则都在走街串巷,相互拜年祝福。

平民百姓,一年从头到尾的辛劳,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穷苦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从祖祖辈辈开始都是如此,仿佛永无止境。

对于处于社会底层非世族出身的平民来说,富庶或许不过三代,但贫穷困苦却总是代代相传。

也许正是那一年又一年的对于新年的期盼,支撑着无数的劳苦大众活下去。

在这一天,每个人会都对相遇的任何一个人抱有最大的善意。无论是相熟的街坊故邻,又或者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会互相拱手作揖,衷心祝福。

在普通镇民为了新年兴高采烈,鞭炮齐鸣的同时,作为本地望族的林氏一族自然也不会闲着。

但是,今年的林氏一族与往常好像不太一样。

数百年以来,林氏一族长盛不衰,可以说是江州一等一的世家大族。

自从前朝行科举取士以来,原本地位崇高到可无视皇帝至尊之位的传统世族渐趋式微。

科举取士数百年,世族根基土崩瓦解。又加上了几场波及天下的乱世纷争,一次次削弱着各大世族,很多世族直至消亡也未能恢复祖上的荣光。

时至今日,各大世族早已不复往日之盛。甚至就连以前能够数次历经改朝换代而不倒、数百年而不衰的王、谢、裴等门阀都已经消逝在了时间长河之中。

如今世族对于天下大势,对于朝局的影响也早就微乎其微,再难左右大局。对于这一点,林氏一族自然也不例外。

林氏一族原本不过是寒门士族,哪怕是在林氏最繁盛时,依然不能与王、谢等高门大阀相提并论。

曾几何时,林氏也在乱世中也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风雨飘摇的凄惨日子。而林氏却能够长盛不衰,甚至在世家衰微的本朝更进一步,自然是有其道理在其中。

与其他大族固步自封,一味地对科举的抵制不同,当时的林氏族长在科举之初,便预见到了今日局面是大势所趋。

那时的世家大族,尚有着尊崇的地位。然而那时的林氏一族就已然明白,世族没落已成定居。

科举既开,有此利器,历代帝王必然会借此事不遗余力的打压各大世族。

之后的数百年间,世族势力纵有反复,也不过是回光返照。

那些选择强硬对抗的世族,都在大势下被碾压的灰飞烟灭。而顺势而为的林氏一族,反倒能保全自身。

所以林氏在那以后,就放下了所谓世族的架子,让族人与那些原本看不起的下等人一同参与到科举考试之中。

世族毕竟是世族,有着平民所不具备的几百年积累的底蕴和影响在。

有了这份底蕴,林氏族人往往在科举之中更有优势。虽没有了以往通过九品中正制直接被举荐做官的权力,但在科举之下,历代却也不缺入朝为官者。其中出将入相者,也不乏其人。

历经数代经营,林氏族人们早已开枝散叶。除了江州主脉之外,支脉旁氏也是遍及各地,林氏一族的影响力,早已不再局限于江州一隅之地。

林氏各地族人中,优者为官吏、次者为商贾。如果资质再差一些,连族内产业也无法打理,那也不用害怕。在族人们的照料下,怎么着也能有份衣食无忧的营生。

在江州主脉的庇护下,这些旁支大多都在当地有着一定的影响力。虽说论起地位、财力来说不及主脉,却也不可小视。

这次的新年,林氏一族显得格外热闹。就在年前,族长林汝贤以祭祖的名义召集各地族人,使得多年以来分散在江州各地的林氏族人纷纷赶了回来,重新聚集在江源镇林氏祖地。

那些上了年纪的族人还依稀记得,林氏一族上次聚集族人,还是在十五年前林汝贤继承族长之位的时候。

除夕当晚,在林氏宗祠里,林氏一脉举行了至今已沿袭千百年的祭祖仪式。

仪式首先由宗老宣读祭文,而后再由出身嫡长房的当代族长林汝贤为首,其余众人按照长幼嫡庶的顺序,依次对祖先灵位进行祭拜。

祭祖仪式之后,林汝贤请各位族老留在了宗祠议事厅议事,包括林凡在内的其余人等都退了出去。

林汝贤与几位族老分主次落座之后,一位族老笑呵呵说道:“不知族长将我等召集而来,所为何事啊?”

林汝贤笑了笑:“几位族叔,我之所以将大家聚来,确是因为有要事相商。”

“想必几位族叔也都听说了,年后我就要入京为官,担任御史台的左佥都御史。这事耽误不得,我下个月就要出发。”

“各位族叔,此去京城舟车劳顿,我与夫人年纪大了,路途上需要人照料。再说京城不比江州,很多事情不像家里这么方便,到时各种事务也需要有人打理。所以我想从咱们林氏宗族里选两名年轻后辈跟我一同入京,不知几位族叔可有好的人选?”

族老们听到此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们知道自家后辈若是能跟着林汝贤这位朝中重臣,自然是前途无量。

只要有了林汝贤的倾力提拔,就算是以后没有功名在身,步入仕途为官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就算是以后不能做官,作为林汝贤的后辈,在京城往来皆是达官贵人以及权贵子弟,也可以借此开拓眼界和积累人脉。去京城历练一番,对他们的以后也是好事。

片刻的沉默后,其中一位道:“族长言之有理,出门在外,外人哪里有自家人用起来可靠和顺心。我有一个孙儿林绍,为人忠厚勤勉,手脚勤快,头脑也算灵光。现在已经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了,有他照应族长,我这把老骨头也可以放心许多!”

林汝贤点头:“林绍这个孩子我也见过几次,此子颇有些聪慧。年纪轻轻就将家族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待人接物也极有礼数,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另一位族老这时候说道:“林绍这小子自然是极好,可是既然族长有意培养族内年轻后辈,大家就都不要藏着掖着了,把各家的青年才俊都拿出来晒晒,选两个合适的。”

其余几位族老也都点头附和,七嘴八舌的向林汝贤推荐着自己的后辈。

经过一番争论以及利益交换,最终确定由林绍和另一位族老的后辈林青阳随林汝贤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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