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雨水增多,天气多变。

苏青鸾出院子门的时候天空尚算晴朗,不过到村头这约莫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天上就聚起了乌云,下起细细地小雨。

夏日地雨倒是不觉得冰冷,只不过原本就很是闷热的天气,无风却有雨,让原本身上粘腻地感觉又沾上一层潮湿。

偏偏这时代绝对不可能去穿吊带短裤这种清凉散热地装扮,只能任由粗布衣裳潮乎乎湿哒哒粘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不过也胜在衣袖层数多,苏青鸾在方才觉得天气阴暗下来之后,就把那张招工启事放在袖口处保管,所以也没有被淋湿。

到了告示牌地位置,哪里有一点像是现代等车的公交站台,一座呈长方形的亭子下面,却并不是给行人提供的长条木凳,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大的木板。

木板旁边还放着一个木桶,上面脏兮兮黑黢黢放着一柄刷子,苏青鸾忍者嫌弃探过头看了一下,却原来是有小半桶浆糊在里面,方便过往的人把浆糊刷在纸后面把告示贴上去。

这木板上新的旧的告示有很多,苏青鸾想着权当做避雨,便走了进去,有些好奇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告示上的事情基本上和自家差不多,都是有什么红白喜事,或者需要帮工撑场子,招罗帮忙的。

乡里乡亲,互相帮忙倒也不用多少银钱,只要当天管饭管酒,多数都会愿意帮忙。

这告示上的字丑的千奇百怪,但是好看的却如出一人之手。

那字体十分灵动,然而苏青鸾毕竟有些书法功底,因此也就略有些鉴赏能力。

她只觉得那字虽然表面上来看若流风回雪清雅俊逸,细看之下趣÷阁间却带着如松竹一般的风骨,所谓柔中带刚。

苏青鸾暗自惊讶:原来这小小的花溪村还有能写出这种出色好字的人物?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这般想着,脑中倏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虽然表面上看似面色苍白,弱不禁风,双腿不良于行。但即便身体病弱囿于轮椅之间,他周身却总是那般闲适淡然的气度,丝毫不见颓丧。

沐行之给她的感觉,正是这种“风骨暗藏于内”的样子。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苏青鸾脑中盘旋了一瞬便消散开区,她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那些俊丑各异的字体,心说“好在本人当年也还算练过,不然一手狗,爬字被全村观赏,可是够社死的。”

看了看那些告示,很多都已经是半年前甚至去年的了。

有的被扯下一半,如一片破布挂在半空,有的却因时间太过长远,已经开始褪色。

尤其靠近下面位置的,由于缺少上方屋檐庇佑,很多都淋了雨水,连字迹都模糊不清。

苏青鸾这才明白,为什么苏广福让她把这招工告示贴的高一些了。

苏青鸾抬头看着最上面那些告示,选取了一个撕下来一半的空白角落,微微踮起脚尖,将手中那张纸先比划了一下位置。

随即她皱皱眉,有些嫌弃地两根手指捏起那脏兮兮的刷子,在告示的背后四角抹了几下,便立刻将那刷子扔回桶里,将告示贴了上去。

原本苏青鸾想着,既然下雨,她就在这里躲雨片刻,等到雨下的稍微小一些再回去。

然而左等右等,这雨不曾减小,反而隐隐有下大的趋势。

再这样等下去,天就要黑了。

这里可不像是现代还有路灯,到了晚上,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更何况,她现在衣裳全都潮湿着,若是在这样干耗着,恐怕要受寒感冒。现代来说感冒总体来说只要不发展成为心肌炎,一般属于小病。

然而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任何感冒发烧都有可能要人命。

想到这里,苏青鸾决定不再等下去,咬咬牙,干脆一股脑打算冲进雨里。

她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把手遮在头上就打算跑,结果刚冲出告示牌所在的亭子,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

“抱歉。”

苏青鸾脚下踩上湿软泞滑的泥土地,眼看就要扑街,好在被对方拉住才稳住身形。

她不禁抬头看去,对方一身玄色短打,全身仿佛要被黑色裹住一般,只是带着一顶竹制的斗笠。

那人似乎看了苏青鸾一眼,低声道:“小兄弟可是有碰伤?方才在下急于赶路,多有冲撞,实在抱歉。”

苏青鸾被对方一顿道歉,反而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摇头:“不是的,我也是急于回家才毛毛躁躁,很抱歉。”

那人闻言看了看天色,把头上的斗笠借下来递给苏青鸾:“这个给你,也好免得风吹雨打。”

“不用如此,我……”

苏青鸾哪里好意思要陌生人的东西,连忙要拒绝,结果那人不等她开口,竟然一转身就冲进雨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虽然应该是个热心的好人,总觉得有点奇怪呢……”苏青鸾带着那顶斗笠,嘀嘀咕咕小声道。

不过也好在托福于这顶斗笠,苏青鸾的回程路上少了些许的风雨摧残——至少不用被大风大雨糊的睁不开眼。

杨氏听说大女儿出去了,早早就准备好换洗的干衣服,又切了姜丝,准备给她煮一些生姜水。

苏青鸾甫一进门,杨氏便把她拉进房门换衣服。

“怎地拿着斗笠出门,还被浇的浑身湿透了?”杨氏好奇道。

随即,她拿过那斗笠皱眉:“这不是咱家的斗笠,大丫你这斗笠是哪里拿来的?”

苏青鸾实话实话:“方才去贴那告示,回来时候碰上个好心人借我的——不过那人面生的很,我不认得他。”

杨氏笑道:“你回来不过两个月,村里有人常年外出,你若有几个不熟识也算正常。你同阿娘讲讲那人长得如何模样,我便知晓是哪一家了。”

苏青鸾点点头,回想那人的容貌,随即微微蹙眉:“那人……是男的。”

杨氏点点头,表示“你继续说”。

苏青鸾又想了想:“年岁应该不大,因为没有蓄胡须。”

“倒也不尽然,”杨氏摇摇头,“有些男子不喜髭须,自然就不会蓄须。这样的男儿虽少,但并非全无。”

随即示意苏青鸾继续说。

但是苏青鸾却仿佛突然失语一般——她竟然形容不出那人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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