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野田慎二却又恢复了与火铊英雄不相往来的状态。

之后,哪怕双方在学校里数次狭路相逢,每次在火铊英雄的全神戒备中,野田慎二都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地直接从他身旁擦身而过。

就像他们是真的素不相识一般,甚至些小手段都不用。

彷佛……不管是双方最初的相识,还是后来那次在便利店里莫名其妙的再会与羞辱,都是虚假的泡影。

但火铊英雄却又清楚地知道,两者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野田慎二真的找到过他,并且向他宣泄过恶意。

证据就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从那次之后就开始时不时地过来骚扰一番。看起来野田慎二自己没什么兴致再来,但这不妨碍他把火铊的事情告诉了那群人。

给别人添麻烦,似乎就是野田慎二现在这个人格的爱好。

不过慎二的这群狐朋狗友也不是什么有胆量的家伙。他们也没敢对火铊做的太过分,至多只是口头嘲讽与偶尔作为顾客进行一些刁难与,还要成群结队才敢进行,简直像是一群鬣狗。

毕竟在学校里的谁都知道,火铊英雄虽然独来独往又性格古怪,但并不是一个好的用来欺负解闷的对象。

——有一个刑警父亲的他可是从小就开始学习搏击,是真的能打架也敢打架的。

不过,火铊英雄自己一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要感谢那个老爸,倒是有些沮丧。

于是,火铊英雄的整个三月,就这样在烦躁的气氛中过去了。

……

然后,在四月的第一个周末,发生了一场地震。

对生活在这个国家的来说说,地震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与之相关的应对也通过从小的频繁演练与教育埋入骨髓,成为了习惯。

因此短暂的大地晃动基本停止之后,火铊英雄就冷静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开始确认受灾状况。

在气象厅的报告中,这次地震在当地的震度达到了从上往下数第三强的“6弱”。但在《新耐震》标准指导下的城市,已经基本可以应对这种强度的灾害了。

比如在火铊英雄家中,虽然勐烈的摇晃导致了许多家中物品的损毁,但木结构建筑释放应力良好,再加上地基与房屋之间的免震结构缓冲,屹立不倒。

此时通过社交平台,火铊英雄也看到了许多同班同学的留言——看来大家的状况都差不多:吓了一跳,一地狼藉,可能有短时间的停电停水,但并无大碍。

然后就在这时候,他接到了火铊所在的电话。

原来,刚才火铊所在接到了小宫加奈的求助电话——她同样没受伤,但由于地震导致门窗变形,她现在被锁在屋子里出不来了。

而此时正在警局主持灾害应对会议无法脱身的火铊所在,很自然地就想到了火铊英雄。

“小宫老师很照顾咱家吧?现在就是报恩的时候了!拿出火铊家男人的样子来,去吧!”火铊所在生硬地说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火铊英雄拿着电话有些无奈。

……人家想要的是报恩吗?是想要见你吧?

不过,虽然平时火铊所在已经根本差遣不动他了,但如果是小宫加奈的事,确实就算火铊所在不开口他也肯定会去帮的。

摇了摇头,他还是出了门。

一路上,与火铊家类似,市民们的民居大多完好无损,只是屋内的家具陈设摔得有些惨。商店等水泥建筑则多少会有些墙体脱落,偶见楼体上出现了抗震用的预留接缝。

所有人都有井然有序,各自收拾着残局。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但当火铊英雄骑着车,穿过市区,一路上看着这些场景,却总觉得有某种抓不住的不安感。

他在大川河的桥边停留了片刻,看着下面河水干枯的河床想了片刻,仍然没什么头绪,最后只好决定先把小宫加奈的事情办完再回头想。

桥头不远处,就是小宫加奈的屋子。

那是一间毗邻大川河,就建在沿河道路另外一侧路边的一户建。与周围那些外观依然完好的邻居们相比,这栋房子看起来就凄惨许多了。

看着几乎拧起来的铝合金门框,火铊英雄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用暴力的方法一脚踹开。

里面顿时传出了小宫加奈的尖叫声:“啊——”

“……是我。”火铊英雄无奈道。

小宫加奈定睛一看,这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然后她抱怨道:“门都被你踹烂了,我要赔房东钱了。”

“一扇门只是小问题。”火铊英雄满不在乎地说道,“更大的问题是,你确定这栋房子还能继续住?”

小宫加奈看了看出现粗壮裂缝的墙壁,也是脸色一黑。

这套房子的年代比较久远,建成时间在七十年代前后,不符合《新耐震》标准……不过小宫加奈当初也是贪图租金便宜,又自觉运气不会那么差遇上大地震,才租下了这间房子。

没想到,现在就立刻受到了教训。

“你还是去学校打地铺睡几天吧。”火铊英雄建议道。

“嗯,看起确实只能换个地方住了。”小宫加奈也答道。

然后她不说话了,只是眼神烁烁地盯着火铊英雄。

疯狂眨眼,拼命暗示。

“……”

“……”

火铊英雄则咬着牙,死也不应。

最后,小宫加奈翻了个白眼,终于不装了:“英雄!请允许一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去你家借住几天!”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这种事情我说了不算,你去跟我爸说——”刚刚本能地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火铊英雄这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火铊所在绝对会一口答应的,绝对……他只要不回家就行。住办公室对刑警来说本就是一个必备技能。

这样一来,难过的只会是火铊英雄。

他立刻改口道:“不不不,我是想说——女教师与男子高生住在同一屋檐下这种事,小宫老师你真的不怕被PTA投诉吗!!”

“嗨……算了。”小宫加奈悻悻地暂时放过了火铊英雄,“反正先帮我收拾行李吧。不管去哪里,行李总是要收拾的。”

火铊英雄忙不迭答应。

然后他发现,这也是同样是个艰难的任务。

小宫加奈的大衣柜也被震倒了下来——面朝下……

而且衣柜刚被火铊英雄扶起来一半,衣柜门就突然滑开了。紧接着一大堆年轻女子的内衣就对着少年噼头盖脸地倾泻了下来。

双手还撑着衣柜,火铊英雄脸上被迫挂着一件内衣,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内衣的香味。

小宫加奈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她“嘿休”地喊着,帮着火铊英雄发力彻底扶正了衣柜,然后就表情自然地伸手,将挂在火铊英雄的脸上的内衣取了下来。

然后,她直接顺手就把刚才挂在火铊英雄脸上的那内衣丢进了自己的行李箱内,然后就蹲下来,继续在满地的内衣里收拾整理着。

火铊英雄的脸上已经灼烧了起来。

他也不敢继续看满地的内衣,只是僵硬而不自然地扭头望向了窗外。

过了一会儿,小宫加奈哼歌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她悠悠叹出一口气,突然冒出一句:“话说,其实我好像一直忘了询问英雄的意见:对于重新有个妈妈这种事……英雄会不会很讨厌?”

火铊英雄愣了愣,飞快地回过神来,赶紧道:“我只把加奈姐当姐姐……”

然后他忍不住有些愤愤道:“你真的受得了那个男人?”

“有什么受不了的?”小宫加奈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平时我和英雄相处不是也不错?英雄会觉得和我相处很不自然吗?”

“倒也没有……”

“你看?”

火铊英雄突然回过神来,反感地说道:“我和那个男人才不一样!!”

“哦?”小宫加奈悠悠道,“但在旁人看来,你和师父可是很像的哦?是‘不愧是那个男人的儿子’这种程度的像呢。”

“没有!他是我最讨厌的人!”火铊英雄咬着牙捏紧了拳头。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加奈姐不是都知道吗?他放弃了妈妈!”火铊英雄愤恨地说道,“这个男人,从小就在我耳边叨念着正义必胜正义必胜……结果他的正义,也还不就是那种程度吗?连亲人都救不了!”

咬着牙说完,火铊英雄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氛。

然后他扭过头去,却见到小宫加奈已经停下了整理的动作,正托着下巴着迷地盯着他看。

“……很像呢。”她露出神秘的微笑,轻声道。

不过,小宫加奈并没有打算说谜语。她的眼神很快逐渐恢复了清明,然后慢悠悠地解释道:“英雄,你没发现吧?哪怕是在这件事上,你和普通人的想法也不太一样。”

“师父那种情况的话,普通人会觉得——啊,他怎么这么没有人性?”

“而你的想法却是——这不是正义。”

“……嗯,只能说你的确是他的儿子吧。”小宫加奈双手一合,笑道,“只是理念不同,但都同样追求正义。”

火铊英雄哑口无言:“我——”

“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假面战队系列呢?还不是因为师父他自己喜欢,而且从小就带你一起看。”小宫加奈则继续说了下去道。

火铊英雄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反驳的点:“——先不说我。但是加奈姐你是正常人吧?为什么还能接受这种正义狂?你不觉得他没人性吗?”

“这就叫理想主义者呀。”小宫加奈笑了出来。

最后她认真道:“英雄,我能感觉到,所在他也是痛苦的……理想主义者不是没人性,只是更擅长忍耐。而且,甚至是为了别人在忍耐……这,就是理想主义者闪耀的地方。”

“——也是我喜欢他的地方。”

……他也会痛苦?他也会——火铊英雄将一切念头驱逐出脑子,拒绝去继续思考。

他只是用力别过头去,移开视线道:“加奈姐你快收拾。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小宫加奈顺从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很快,小宫加奈拉着行李箱跟着火铊英雄出了被踢开的门。

“好了接下来——”火铊英雄呼出一口气,刚想放松点,却突然听到了警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火铊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那不是远处的警车传来的警笛。而是在整个社区的上空回荡着的,防空警报的那种鸣叫声。

“长鸣……是灾害警报?”小宫加奈也愣愣地抬头望着电线杆上的喇叭,“地震不是已经过去了?莫非是余震?可是也没感觉啊。”

火铊英雄仔细分辨着远处的警车伴随着警笛的喇叭喊话声,不确定地道:“好像是……海啸警报?警车的喊话说,海啸马上就要到了,让所有人去高处避难。”

“海啸?”小宫加奈掏出手机刷着新闻,“啊,有了……‘因14时46分发生在西太平洋国际海域的里氏9.0级地震……对本县发布海啸警报……预计高度为约6米高……请尽快避难。’”

“六米?”火铊英雄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概念?”

“我不知道,我是从山区来的啊!英雄不是本地人吗?”

“啊,可从我出生以来我就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小宫加奈迷茫地摸了摸头:“不过我记得海湾外面是有防浪堤的。而且这里距离海边都快两公里了,应该很安全……吧?”

火铊英雄刚想回答,动了动嘴唇,却意识到自己正在听到了越来越多的不妙的声音。

——防空警报声。

——像是瀑布一样的轰鸣水声。

——不知为何,无数车辆的防盗警报声连成一片。

但就是没有人声。而且后面两种声音,正如同被什么推进追赶着一般,朝着这个街区碾压过来。

火铊英雄抬起头来,顺着门口大川河下游方向望向远处。

然后他勐地打了个寒颤。

他看到了。

发出轰鸣声的,是浪。

从数公里外的河流尽头,有黑色的浪涌了过来。

但那又并不只是浪,因为它的高度已经高出了河床,甚至高过了远处的桥梁。它就像是覆盖在河床上的巨大蓬松奶油,是半凝固涌动着的黑色泥浆,在表面上,还浮动着彷佛装甲一般无数建筑物的碎块,就这样从数公里外的远处涌了过来。

水体的速度不快,不紧不慢地撵着前方的小汽车。

但它的体量就是一切。它没有左右的边际,只有一直在往前延伸的前方的边际。

它所到之处,瞬间漫下堤坝,冲下河道,很快抹平一切高低差距,将旁边的路面也吞入体内。

火铊英雄勐然之间意识到了,他之前所想不出来的不安感到底何来。

不安来自于水。大川河的枯竭,只是海啸的前兆。

不安来自于人。一路上他所见到的房子很多,但正在修缮房屋的人,却其实很少。大多数人,到底去哪儿了?其实是一早收到了海啸警报,前去避难了。

而只有少数人……少数像他与小宫加奈这般根本没有海啸经历的人,还在市内慢悠悠地整理修缮这房屋,整理着行李。

而火铊英雄最后想到的的一件事情则是——红战士呢?

总是跟在他身边的红战士……从他出门开始就不见了踪影。红战士现在在哪里?

某种心灵的指引,让火铊英雄抬起头来,突然转向另一个方向的远处。

他看到了——数百米外,社区小学校四层楼的钢筋混凝土教学楼的顶层,那个带着显眼红色面具的男人,正竭力地朝他挥舞着手臂,似乎在期望他能看见。

“啊——”小宫加奈也终于发出了声音。

她也看到了远处顺着河床涌过来的海啸,用颤抖的声音发出了一声代表茫然无措的声音。

火铊英雄惊醒过来,勐地一拽小宫加奈:“快跑!!”

小宫加奈一个踉跄,也急忙跟在后面,边跑边叫:“去哪儿?”

“高处!不会被冲走的水泥楼!学校!”火铊指着前面吼道。

然后,两人就这么开始在街道上拔腿狂奔,朝着远离河道的方向,前方的坡道高处的小学校跑去。

火铊英雄跑的快一些,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小宫加奈,就怕她跟不上或者摔倒。

就这样,在一次次地回头中,他就那样看着坡道底部被终于到达的黑色的海涌淹没。

表面漂浮着或大或小建筑碎块的黑涌终于到达了桥头的位置,冲下堤坝,以巨大的能量冲击着下方的护栏上,如同炸裂一般地炸出白色的水花,并迅速淹没了道路。

他们在坡道上端跑着,海啸则在坡道底部持续上涨,并从其他岔路迂回着过来淹没着坡道。

在火铊英雄刚刚跑过的地方,一位老人刚刚从屋子里迟缓地走出来左右张望着——下一刻,洪水却一左一右,从老人所在的位置上下两处岔路的冲刷进来。

只是一转眼,这位老人就被围困在了四面都是洪水的唯一一块地面上。

而随着水体的快速冲刷,他的脚下的水位也一下子淹没到了脚踝。

老人尝试着爬到街边的台阶上,但下一刻,下一波挟带着汽车与房屋的洪流便勐地冲刷过来,一眨眼就抹掉了他的存在……

火铊英雄的最后一眼,只看清了老人愕然的表情。

他咬了咬牙,干脆回头拽住了小宫加奈的手臂,拉着她一起跑。

终于,随着坡道的逐渐升高,下面的海啸上涨的速度也减缓了。两人与黑水之间的差距,逐渐拉开。

但火铊英雄心情却一点都没轻松下来。

他现在知道“六米”是什么概念了。

所谓的六米高的海啸,那并不是六米高的海浪。那不是一道虽高却薄,只要冲过去就可以无视的水墙——而是整个海体的海平面,抬升了六米!

也就是说,凡是低于六米的地方,不论是一个市还是一个县,统统都会被海啸吞入体内。

唯一安全的,就只有不会被冲走的高处——也就是到现在还在那边朝他用力挥手指引的红战士坐在的地方——坚固的钢筋混凝土教学楼的四层。

三分钟后,他们终于冲入了小学校的校园,顺着外部楼梯爬上了顶楼。

小宫加奈完全精疲力尽,完全在地板上躺了下来。

而火铊英雄这才觉得稍稍安心,可以喘着气在楼顶上看着下面涌动的洪流了。

最远处已完全一片泽国,在天色下泛着水体的波光。从地平线上,更是又有一道白色的“墙”涌了过来,那是下一波海啸。

稍近一些的地方,几股黑色泥浆一般的水体正从不同的来处交汇。黑色的水,各自轻而易举地驱动着长达数百米的白色“羊群”:那是无数从地基上被推下来的完整房屋,无数的汽车,船舶。

人类的白色造物们在水面上燃烧着,被迫排成拥挤的队列,被黑色的大自然的力量驱赶到一起,再搅合成无数看不出本来面貌的碎块。

火铊英雄突然意识到——远处的泽国,那原本是城区。

而他现在所看到的,正是海啸之前将城区整个抹平的具体过程。

一想到这一点,他突然有些呼吸困难。

……警察局是六层高的水泥建筑,老爸会没事的。火铊英雄一边在心中默念着,一边继续往近处眺望。

海啸已经淹没到操场门外了。

火铊英雄一边估算着,一边往脚下看去——然后他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下,眼神也凝固了。

——因为瀑布一般的水体轰鸣声,警报声,车辆的防盗报警声,混合起来已经成为了一种被火铊习惯了的背景音……所以他没有听见被掩盖在其中的呼救声。

在刚刚他跑上来的外部楼梯的底端,一楼入口处的铁门不知何时竟然被锁上了。

现在,那里正有三名避难者站在铁门前。他们一边惊恐地回头看着逼近的海啸,一边拼命地敲打着铁门,竭力喊叫着。

火铊英雄毫不犹豫地转身打算往楼下跑去。

时间还来得及。

海啸彻底淹没操场还需要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完全来得及下去把铁门打开,让这些人上来避难——

火铊英雄突然一个踉跄——一只脚突然从他背后伸出,绊了他一脚。

火铊英雄稳住身形,本能地朝后望去,然后一愣。

——是野田慎二。

他抱着肩膀,仍然是一脸恶劣的微笑,身旁却还跟着两名穿着背心露出纹身,握着出鞘短刀的帮派人士。

“火铊,那么急去干什么呢?”

“我没空跟你扯。”火铊不耐烦道,打算回头继续往楼梯冲去。

但再一次,他停下了脚步。

身后传来了小宫加奈的惊叫声。

火铊英雄咬着牙再次回头,看到小宫加奈正被那两个帮派人士挟持住架了起来。

野田慎二,则正将那把胁差架在小宫加奈的脖子上。

……野田慎二似乎为了证明他是认真的,在火铊英雄开口前,他已经稍一用力,令小宫加奈的脖子淌下血来。

“门是我锁的。”野田慎二开门见山道,“你想去开,把那些人救上来?……也可以,但小宫老师可就没命了哦?”

小宫加奈眼神惊恐,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火铊英雄又扭头望向楼下。

洪水已经涌到菜场中间了。

那三名避难者中已经有人放弃,扭头朝着操场另一侧冲去,似乎想要绕到那边的体育馆去。

但只是一转眼,他就被洪流追上,吞没。

火铊英雄再次作势想要冲去。

但再一次,他还没迈出一步,小宫加奈发出的惨叫便再次阻止了他的脚步。

野田慎二闪电般地将胁差狠狠刺入小宫加奈的手臂中,

火铊英雄不得不停了下来。他闭上眼睛,用力憋住呼吸,最后却还是忍不住从胸腹间发出愤满的怒吼。

野田慎二却咯咯咯地轻笑了起来:“你该去救下面的人对吧?因为这一定是正义的……去啊!!”

火铊英雄当然不能再去了。

他只是抓着围栏,瞪着眼睛看着楼下。看着剩下两人在门前似乎叫的更绝望了,敲着门的动作却逐渐迟缓。

而野田慎二,则在他耳边继续窃窃低语着:“但是……如果必须牺牲你的亲近之人呢?”

很神奇。野田慎二的低语彷佛带着蛇一般的低嘶,明明在这喧杂的背景音中,却能够清晰无比得传入火铊英雄的耳中。

“你会怎么选择?”

“你的老爹,肯定会选择头也不回地冲下去。你既然蔑视他,那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身边之人咯?

“为了身边的人,其他人去死了也无妨。这才对。”

“……那你现在,又在痛苦什么呢?”

火铊英雄咬着牙,死死抓着围栏,无法回答。

洪流到达。

那两人在最后挣扎着,想要往铁门上攀爬上去。

但涌过来的洪水只是一瞬间的冲刷,那两人就从铁门上消失了。

然后在接下来的三秒内,黑色的浪潮飞快地淹没了整个一楼。它的庞大的主体,继续着驱赶“羊群”的,从教学楼下方涌过,继续着行军。

那两个人,已经完全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踪迹了。

眼睁睁地看着这几秒内的变化,火铊英雄只觉得自己彷佛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他一时之间头昏眼花,哆嗦着嘴唇,鼻涕眼泪也一起冲刷了下来。

他完全转过身来,如野兽一般嚎叫道:“——慎二!你到底想干什么!!!”

野田慎二却依然在轻松笑了。

“是上次的回答啊。”然后他收起笑,认真道,“你上次不是问的,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吗?我这就是在回答你啊。

野田慎二伸手指向外面的洪流:“想一想你刚才的境地吧。

“如果你选择了‘保护至亲’的正义,也就是选择了‘杀死无辜者’的不义。反过来选择‘保护无辜者’,也就是‘杀死至亲’。

“……也就是说,不论怎么选,你都是不义的。

“怎么会有这种两难的选择呢?

“或者说——”野田慎二放慢了语速,“如果正义真的存在,它怎么会允许这种两难的局面继续存在呢?

“这不就能够得出结论了吗?

“……所谓正义,只是一个骗局,它根本不存在。所以,它才阻止不了邪恶。

“你和你老爹,还有其他那些无趣的人,所追求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罢了。

最后,野田慎二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证明一件事是对的,很难。但证明它是错的,却只需要举一个反例……证明,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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