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无痕,徐徐清风拨开云雾,得以让暖阳钻了空子照耀下来,全数将蒙雾散开,洒满世间。

先前被那场寒雨打枯了的花苞看着实在碍眼,尽数被宫人们清理干净了,此刻那些枝上又挂满了姹紫嫣红,迎着朝阳争向绽放,整个行宫被百花装点得春意盎然,景致如画。

虞昭被一群宫人簇拥着,坐在池塘边里的石头上晒太阳,百无聊奈,手上拿着个柳枝编的篮子,心不在焉接过宫女递给自己的花,装点在上面。

手上一不留神,让那花篮散了,花落在水中飘远,在虞昭彻底没了趣,呆呆望着湖中睡莲间游动着的鱼儿,任由思绪放空。

昨日楚子凯才得意洋洋炫耀江山海晏河清,今晨的一封快报,让他又被各种事务拴在了议事厅,眼看着那要命的寒疫即将消失,不知为何,又在各地有死灰复燃的征兆。

人命关天,且关乎民心凝聚力,长了上次的教训,楚子凯不敢放任地方官员独揽援助事务,凡事都要亲自经手过目一遍才放心。

各地探子上报的折子接连不断的传来,百臣出谋划策的奏折也堆得如山高,楚子凯享至尊之位,却福享这春日大好时光。

忙碌的同时,楚子凯也害怕有人将那病带进行宫,过给虞昭让她有个好歹,遂下令,暂时封了行宫,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入,所有衣食日用只留专人递进。

所以外面是什么情况,虞昭一概不知,周围人亦是,封锁得严实,连苍蝇都飞不出去,就只能在这等着,待楚子凯处理事务后归来后,才能探得一二消息。

白日漫漫,空闲过了头,虞昭别无不适,就是想家想得厉害,心忧心累,无论宫人们说的笑话多好听,都焉焉的打不起精神。

众宫人看虞昭提不起趣儿,却并不嫌吵,便开始偷懒偷闲,围在一起自己聊自己从四面八方听来的八卦。

“听冯侍人说,这寒疫周而复始,恐怕与天象不吉有关,陛下已经下令让司天台观星测国运,希望借天利度过此劫。”

另一小内侍急切附和道:“这便对了,汤药再有效,到底为人力,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还是要信。”

“据说先有征兆,听说是有吉星降世救灾,只待算出那贵人是谁呢……”

对于他们这信誓旦旦之言,虞昭只当做耳旁风刮过,人间的苦楚桩桩件件,岂止这寒疫一遭,老天爷若舍得发慈悲,世间何来悲剧二字?

不过这些耳旁风挂上了楚子凯,刮过的同时,便能让虞昭舍得抬抬手堵住右耳朵。听了这话,虞昭觉得奇怪,以自己的了解,楚子凯恐怕也不会信这病是上天之由而致,怎会大费周章在星象上面着手费心?

思绪间,忽见前方的池塘有颗石头落进,咕咚一声,溅起点水花,紧接着,涟漪从那一点向四周扩散,把游在睡莲间的快活鱼儿惊到了,潜进水里,再寻不见踪影。

而后,又是一颗落下,这次隔得近了,溅起的水花有些大,不小心泼在坐在池塘边缘的小宫女身上,那宫女奇怪往那个方向看去,站起指着那方向怒问:“放肆,何人如此无礼!”

虞昭随她所指望过去,原是藕花。她那张喜庆的月亮脸,从假山旁边探出,不讲规矩的攀在上面,对上了虞昭的视线,还腾出一只手挥着。“小姐,我来了!”

假山下方就是池塘,虞昭有些担心那石头堆砌成的装饰物,恐承受不住那虎姑娘的折腾,连忙道:“快下来,待会摔了如何是好?”

藕花得意道:“没事,这石头山难不倒我的,这顶上开了朵好看的花,我采下来送给小姐?”

话刚说完,就遭了现世报,藕花得意忘形,脚下一滑,摔进了池塘之中。

扑通一声,那池边一片睡莲遭了秧,再看藕花,扑腾着浮起来,神情是懵懵的。虞昭大惊,连忙起身走过去,早有宫人先一步跑过去将藕花捞了起来。

倒是没呛着水,但藕花浑身湿透了,粘着片片叶子,头上还顶着朵睡莲,活像个睡莲精!

这滑稽样子让周围的宫人掌不住低声暗笑,虞昭顾不上嘲笑,急切帮她将身上花儿叶儿理下来,一边问道:“何时来的?怎么没听人通传。”

藕花不答话,哭兮兮低头,虞昭看她如此反应,只以为她是摔疼了,担忧道:“若疼不必忍着,说出来瞧大夫才好。”

藕花摇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哭丧着脸抱怨:“这是老爷让我来大楚找你,新吩咐人给我做的新衣裳,用得是最好的料子呢,今日才穿第一次呢。”

白白付了担心,虞昭放下心又哭笑不得,怕她入了水吹风会着凉,来不及问她问题,急匆匆带着她回了殿中。

宫人们给藕花换了衣裳后,引着她出来,虞昭远远就瞧见,她圆溜溜的眼睁得老大。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暗打量着四周,许是天子之家的装潢实在过于穷奢极华,那双黑葡萄眼珠子都放着光。

不过好在财迷心窍之余,留着点心眼,好似觉得在生人面前,不能让虞昭失了面子,藕花收回那惊羡的眼光,复端着身子,还算矜持地走过来。

一举一动正经起来,倒是让虞昭觉得更好笑了,伸手拉着她坐下,问道:“祖母阿吉和我娘可都还好?”

藕花点头答道:“都还好,只不过公主想你想得厉害,茶饭不思瘦得厉害,我也去闻府看了,虞陆夫人被闻家照顾得很好,倒是胖了些,只不过哭得眼睛都肿了。”

饶是猜到南荣府的情况必定是如此,此刻得了证实,虞昭心中担忧仍然控制不住蔓延,愁上了眉梢,又问:“你跟着阿祖一起来的?”

藕花又点头,望了望四周,好似压抑着什么,不说话了。见此,虞昭以为她有要紧事想要单独对自己说,只是忌惮着有生人在场不好开口,连忙出言将殿中所有人遣散了,急切问道:“阿祖让你跟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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