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酒楼里,禹歌笑一直平静的等待着“犀利哥”醒来。

除了袅袅茶香,整个酒楼便是回荡着杀猪般的鼾声。

鼾声吵得人不得安宁,禹歌笑却不为所动,摆了棋局,黑白子通吃,自己和自己下着棋。

“兄台,醒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鼾声骤然停止,禹歌笑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然后抬头看着正在伸懒腰的“犀利哥”温和的问道。

“犀利哥”并未搭话,伸完懒腰之后,脱下鞋子,拿着在嘴里含过的树枝,轻轻在脚趾间摩擦着,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抠完了脚,又用树枝梳理着头皮,一时间头皮屑似雪花一般上下翻飞。

一时间“犀利哥”身上各种气味翻滚着,熏得他自己都打了一个喷嚏。

“嗯,醒了,有diǎn渴,有没有喝得,如果不是茶,而是酒就更好了。”

“犀利哥”毫不客气,提出了几乎算是厚颜无耻的回答。

禹歌笑却不以为意,将棋盘和棋子收好,笑説道:“好説,这个酒楼别的没有,酒倒是有几坛子,我去取来,反正酒楼中就我一人,我们边喝边説。”

禹歌笑拿了两个碗,抱了一坛子酒。

倒酒的时候,酒香袭来,“犀利哥”一脸垂涎的凑过来,翕动着鼻翼,用抠过脚丫子的手轻推了禹歌笑的肩膀一下,“兄台,够义气啊!居然拿上号的花雕酒给我这个叫花子喝,就冲着这一diǎn,你有什么想问的,就一次问完吧!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説完便毫不客气的将手中的酒一口气干掉了半碗。一脸酣畅的表情。

禹歌笑微微蹙眉,轻轻弹了弹肩膀,旋即面色恢复平静,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

他端起酒碗刚刚放到唇边,边听“犀利哥”悠悠问道:“你和那个肤白面嫩。説话娘里娘气的公子,是不是?”説完他还些不好意思似得,居然竖起一对大拇指,然后互相撞了撞。

禹歌笑不由感觉一阵头疼,整个脑袋似被人拧了一般。

这人真不知是何方神圣,説话办事完全没有章法。让人防不胜防。

揉了揉轻轻跳着的太阳穴,禹歌笑无奈的説道:“兄台,咱们现不説这些了,你先告诉我,这条街除了和龚家有瓜葛以外。同厨帮的帮主岳虎有什么关联呢?”

“犀利哥”毕竟走南闯北,干的是要饭的营生,还是比较懂得察言观色的,看他对“龙阳之癖”避而不谈,那便是默认了,也就不再纠缠,而是在心里斟酌着他的话,过了半晌才反问道:“岳虎。你説的是那个岳虎是貌丑如猪,走几步就气喘吁吁,要四匹马才能拉动的那个岳虎?”

禹歌笑在脑海中回想了一番。觉得错不了了,这才diǎndiǎn头。

“你一説我才想起来,这人非常善妒,他见不得其他酒楼生意比他好,整日里挖墙脚,他的酒楼里好些个大厨都是从别的酒楼挖过去的。这人不但长得丑,还非常卑鄙。我劝你要想混下去,最好离他远diǎn。”

“犀利哥”好像和他有什么仇怨一般。説起岳虎来咬牙切齿的。

但是他二人的恩怨,禹歌笑没有兴趣,他只想知道为何这个酒楼会这样的凋敝,现在看来情况也略知一二了。

禹歌笑没有搭话,将碗中的花雕一饮而尽。

两人沉默的对饮了几杯,“犀利哥”主动説道:“这些日子你算是对我最和善的了,所以我也奉劝你几句,要想在这条街上立足,除了要另辟蹊径以外,还有两股势力是不能得罪的,一股是龚家,一股是莫家。

至于岳虎,他便是一只纸老虎,一定要拜翻他,但是不可胡来,只能巧取。

莫家嘛!是苏州最大的钱庄,永和钱庄的大掌柜,这个人物不用多説,不光明里有生意,地下钱庄也有涉猎,大掌柜莫勋是个极其心狠手辣的人物,若是有人敢借钱不还,人头落地绝不手软。

故此最好不要惹他,这一路收保护费的便是莫家的爪牙,只是没人敢指认是莫家,实际上他们都是莫家养的狗。”

“犀利哥”双颊微红,借着酒力侃侃而谈,似乎对这周边的势力无所不知。

知人善任是经商之人必备的特质之一,虽然从认识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犀利哥”已经让他三观尽碎,五体投地。

但是禹歌笑还是説道:“不知兄台有没有兴趣加入苍月酒楼,当个跑堂呢?”

禹歌笑如此説,是看上他的圆滑和能説善道,虽然与口灿莲花,巧舌如簧的境界似乎还相去甚远,但是似乎非常具备培养的价值。

这话,让一碗一碗不停喝酒的“犀利哥”觉得不可思议,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玩世不恭的用指尖指着自己,“就我这幅德行,你还敢用我,哈哈,你真的有diǎn意思,你知道我几天没有洗澡了,多久没有人把我当个人看了,就你这样心软,能做成什么事情,趁早不要蹚浑水,赶紧鸣金收兵,省得损失惨重!”

禹歌笑轻轻晃动着碗,看着褐黄色的酒在碗中激出层层涟漪,用一种仿若能够看透人心善恶的表情打量着眼前流里流气的“犀利哥”,然后不置可否的説:“你只需要回答我好还是不好,后悔不后悔这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不是你要考虑的,我一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犀利哥”在椅子上坐好,表情再严肃不过了,“管吃住吗?这样的好机会若是我不同意,好似我不知好歹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过现在,你先去找个澡堂子洗掉你一身的污垢吧!我会给你一套我的干净衣裳,纵然是屏神静气,我还是被你身上袭来的阵阵恶臭,扰得想要捶墙。”

禹歌笑説这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放下了一吊铜钱和一套干净衣服,便转身走出了包厢。

夏芊钰不知禹歌笑居然将“犀利哥”收至麾下,否则她一定是第一个反对的,他一副欠打的样子,变成伙计肯定也会让她抓心挠肺。

禹歌笑走出厢房,几乎已经想到夏芊钰控诉他的样子,不由抱了抱胳膊,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讨好”夏少恭的计划有了夏氏的支持,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夏芊钰将羊羹和虾园子在xiǎo厨房里反复做了几遍,味道足以和禹歌笑做的媲美之后,夏芊钰让人混在了送去给夏少恭的饭食中。

这几天听説夏少恭的身体有所好转,但是夏环佩来看夏氏之时却説夏少恭将这些日子的晨昏定省都免了,但是却没有道明原因,好像是得了一块好料,要闭关专心制琴。

如此平静的过去了四日,送了四日的羊羹和虾园子前院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夏氏难免有些沉不住气。

夏芊钰已经四日没去酒楼了,娘亲的心病虽然医好了大半,但是需要让她真的去接受,夏芊钰知道还需要时间,所以这几日夏芊钰寸步不离的陪伴左右,唯恐她想不开。

这些天,夏芊钰从虚鼎中拿了四本她当美食评论家之时出的书,一共有四本,书中收罗了很多让她赞不绝口的菜肴。

这四本书,一本是川鲁淮粤菜系的浅尝,是她走南访北搜罗的一些能够代表这四个菜系的“私房美食”。

一本是四个菜系最具代表的饭店装潢,菜系和历史的解析。

另外两本则是她出国旅游的时候,写的美食游记,以美食为地图来区别和发现足够有趣的地方。

夏芊钰将这四本书拿在手中反复摩挲着,这是一个她不知能不能够回去的世界,现在有了这些东西,她才不会忘记她不光是夏芊钰,也是“苏xiǎoxiǎo”。

如果在唐朝收集到的文献,有一天能够带去未来,编纂一本唐朝美食图谱,一定会让大家对唐朝有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

她将四本书放在粗布上,然后打好结,用手拎着,只等着夏环佩来了之后,便一起去酒楼,她要去琴坊,正好顺路捎她。

左右摇晃的马车上,夏芊钰看着面露红光,疑有桃花的夏环佩,揶揄打趣道:“锦公子什么时候来提亲啊?我听説这几日他虽然接管了家里的生意,但是还是每日都往夏府跑,爹爹并不方便见客,应该是为了你吧!”

夏环佩羞了个大红脸,还嘴壳硬,“我们并没有天天见面,xiǎoxiǎo你休要胡説,再説,因为你和他解除了婚约,锦家彻底把我们家恨上了。”

夏环佩没心没肺,説完之后,又觉得有不妥,忙去打量夏芊钰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轻轻吁了口气,“xiǎoxiǎo,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啊?人定胜天,只要你和锦谡禾是真心的,只要你二人不可动摇,其他事情都不是障碍,这件事情你不要出面,要的是锦谡禾的态度,只要他足够坚毅,去説动他的父母,便没有所谓的恩怨了。”夏芊钰轻轻拍着夏环佩的手宽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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