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雍闻言一动未动,神色淡淡的回道:“母亲还请明示。”

林氏见儿子这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心中怒气更是长了两分。她冷哼一声,说道:“明示?那好,那我且问你,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到哪里去?”

卫雍神色仍是未动,垂目作恭顺状:“儿子是要去望月楼,与秦先生商议南下之事。”

“好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林氏嗤笑道,“你今日一早便出了府,巳时方归。究竟是何等的大事,竟是要你时时刻刻的守在她那里,寸步不离的?”

卫雍听到这里,微微蹙了眉头,回道:“我今日一早出府本就是为了接秦先生回府,方才闾丘大人来访,我此时自是要与她说道此事的。”

“她好大的架子,竟然要你一个堂堂的国公府的公子上门迎接了。”林氏越说越气,“你如此任性妄为可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

卫雍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听林氏低叹了一声,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些:“你若是真对她有意,自与我来说,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林氏说着,抬手示意卫雍坐下,这才继续说道:“她一个未嫁女儿家,入我国公府为谋已是闹的沸沸扬扬,流言满城。你又是如此不知避嫌,闹的府中下人人尽皆知,你要人家姑娘家还如何出门见人。”

卫雍听了这话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垂头低声说道:“母亲说的是,是儿子行事莽撞了。”

林氏见他态度终于软了下来,心中不由得一凛,看来儿子的确是对这位秦先生上了心,自己如此质问他,他竟是丝毫不避,直到自己替那秦媛说了几句,儿子这才对自己放下了戒备。

她暗叹了一声,心中一时不知该喜该忧。儿子能够放下那苏家姑娘,当娘的她本是应该高兴的,只是如今这秦先生身份实在低微,若是抬入府中做个妾倒是无妨。只是看儿子现在这模样,怕是此事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林氏还未说什么,便听到卫雍继续说道:“儿子的心思总是瞒不过母亲,还望母亲能够成全。”

“成全?”林氏被自己儿子这话竟是气笑了,她手中握着一串檀香木的佛珠不停的捻着,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倒是说说,要我如何成全。”

卫雍抬眸直直的盯着林氏,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说道:“儿子欲娶秦媛为妻。”

虽是心中早有准备,但是真正听儿子说出这话,林氏还是愣住了。她手中的动作一顿,倾身上前,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见他眼神清明,神色认真,毫不躲闪,这才颓然的靠在迎枕上,叹道:“你可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儿子自然知晓。”卫雍神色不动,语气坚定。

林氏心中酸涩,略有些感慨,这也许就是卫家的命。

当年卫家上门提亲求娶自己,她还曾听母亲偷偷与父亲说过,卫家是太子外家,老国公爷又手握重兵,如此鲜花着锦的簪缨世家,怎会求娶一个没落贵族的嫡女。

不过疑惑归疑惑,林家能够攀上如此一门亲事,实在是求都求不来的,父母自然欣然应允。

只是她自己心中却还是存着些胆怯,林家当时不过是个三流勋贵,远不能与当时的定国公府相提并论。她担心丈夫会嫌弃自己模样普通,担心公婆会嫌弃自己出身低微。

她初初嫁入国公府时,时时留意,事事小心,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唯恐惹了公婆丈夫的不喜。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卫康一直待她温柔体贴,公婆也总是慈爱和善,她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直到后来,大郎自己相中了长清侯府的嫡长女,来跟自己说要求娶。她道那长清侯夫人是个十分刻薄的人,心中十分不愿意,将此事与婆母商量,这才听婆母提起当年旧事。

原是当时还是世子的卫康自己瞧中了这门婚事,几番游说,这才劝动了老国公爷夫妇上门提亲。

林氏听得哑然,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婆母却慈爱的拉了她的手,柔声道:“我们做母亲的,将儿孙养大,便就该放手了,往后的日子就由他们自己做主便是了。”

再后来杨氏进了门,也一如当日的她一般,处处小心,时时谨慎,自己看着这个儿媳,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真心。再加上大郎与杨氏夫妻和美,琴瑟和鸣,她便更觉得婆母说的话有理,便就放任了二郎与那苏家嫡女的事情。

好在苏家也是明事理的人家,两家本是对这门亲事心照不宣了,哪里又能想到竟又出了这许多的岔子来。

她不由得想起当日卫康与自己说的话,若是二郎真的对什么人上了心,也不要再拘泥于什么世家勋贵了,成全了他也就是了。

罢了,罢了。

林氏一时间思绪纷乱,皱着眉叹了半晌,这才略带几分疲惫的说道:“你是如此想的,那秦先生可是愿意的?”

自己虽说是愿意成全儿子,但是若只是自己儿子上了心,她又哪里愿意。

她说完这话,便望向对面的儿子,却见到儿子脸上瞬间绽开了笑意,眼睛也闪闪发光的望向自己,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母亲放心,媛秦先生自是与儿子是一样的心思,儿子谢母亲成全。”

林氏哀叹一声,果然是儿大不中留。她忍不住笑着抬手敲了敲儿子的头,佯怒道:“我可是什么都没答应。”她想了想,又说道:“只是这秦先生的身份着实太低了些,若是你想要娶她进门,我还是要好好思量一番。”

卫雍有些赧然的笑道:“儿子劳母亲费心了。”话毕他似是又想起什么,低声说道:“不过此事倒是不急,我们再过几日便要南下,此一去还不知何事能够回来,待儿子回来,再议此事也不急。”

林氏闻言颔首笑道:“即使如此,你也需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有什么不好的流言再传出来。”她说着再次打量了儿子一番,“我知晓那秦先生是个本分的,但是烈女尚且怕缠郎,就你那粘人的性子,你还是给我收敛一些才是。”

卫雍听了哭笑不得,却仍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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