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听了这话,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她收回了手,将碗搁到一旁的杌子上,这才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冲着秦媛勉强笑道:“小姐想到哪里去了,奴婢不过是觉得小姐受了苦,心疼小姐罢了。”

秦媛就那般含笑的望着面前的丫头,见她眼泪忍不住又要流出来,这才抬手轻轻拂了拂竹青的鬓发,柔声说道:“我这身上没什么力气,还是先喝些粥吧。”

竹青立刻擦了眼泪,笑着应了一声,将那粥又端了过来。

喝过粥之后,秦媛便觉得脑袋又开始变得昏沉起来。她在床上躺好,想要开口再问些什么,却很快又陷入了昏睡之中,没了意识。

竹青见她又睡了,这才轻手轻脚的将被角掖好,放了床帐,在脚踏上打起瞌睡来。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方亮,骆知行便来到了正房的门外,来回踱了两步,这才低声的唤着屋内的竹青。

竹青这一夜守着秦媛,睡睡醒醒的,到了天亮这会儿反倒是睡得熟了,竟是没有听见骆知行的声音。

倒是躺在床上的秦媛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撑起了身子,低声唤道:“竹青,外面可是骆大哥?”

竹青这才猛的惊醒,慌张的站起来,往床上望去。见秦媛面色比着昨夜要好了许多,这才长舒了口气,笑着问道:“小姐可是渴了?”

秦媛笑而不答,抬手指了指外面,恰在这时,骆知行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竹青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睡得太熟了,竟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时间有些赧然,红着脸向秦媛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出了屋。

骆知行唤了几声便听到内室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心道许是秦媛醒了,声音便不由的太高了两分。

果然,不多时,竹青便垂着头推开了隔扇,向着他行了一礼,说道:“骆门主安,我家小姐已经醒了,还请门主放心。”

骆知行听说秦媛果然醒了,心中大喜,抬了腿便要往内室里走。哪知竹青竟是稍退了两步,将骆知行的路堵了严实。

骆知行略有些不解的看向竹青,沉声问道:“你这丫头拦着我作甚,你家小姐醒了,我自是要去看上一看才能安心的,还不快写让开。”

竹青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却是半步不让。

骆知行不由有些恼了,声音也是寒了两分:“我说的话你可是听到了,还不快给我让开,有时间在这里拦着我,还不如快些去给你家小姐做些什么吃食。”

竹青却仍是没有让开,她沉默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一般扬起头看着骆知行一字一句道:“骆门主可知男女有别,如今我家小姐尚未梳洗,面庞憔悴,哪里能见外男。奴婢知晓门主是一片好意,也多谢门主对我家小姐的救命之恩,可是,您就这么闯进去,实在是于礼不合,恕奴婢不能给您让路。”

骆知行听这丫头一番话,反而沉沉的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是护主。”他向后退了一步,微微向下倾身,狭长的狐眸睨着身前这丫头,“不过,想必你是忘了,你们初到这赣州府的时候,我可是在你家小姐的闺房内躲了好几日的。”

竹青听他提起那几日的事情,小脸已是涨得通红,她想了片刻,这才开口反驳道:“当时康镇也在,况且,况且有屏风隔了,算不得同室而处。”

骆知行被她强词夺理的小模样倒是逗笑了,手中的扇子轻轻敲了敲竹青的头顶,沉声笑道:“你也算是个好丫头,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不过,你记住,”他顿了顿,望了望内室的门帘,“你家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尿裤子的样子我都看过,所以我们二人不必讲究这些了。”说罢,他便一把推开竹青,径自往内室走去。

掀开门帘,便见到秦媛一脸苍白的靠坐在迎枕上,骆知行不由微微皱了眉头,上前两步嗔怪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你不知道么,能不能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说着便伸手去探秦媛的额头,触手温凉,他这才缓缓舒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又见竹青那丫头冲了过来,一脸委屈的对秦媛说道:“小姐,骆门主与您毕竟男女有别,您还是注意一些的好。”

秦媛眼神柔和的望着面前的婢女,缓缓开口说道:“我自是知晓你是一片好意,只是骆大哥与我一母同胞的兄长无异,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她说着,伸手拉了竹青的手臂,轻轻的握了握,“你跟在我身边日子还浅,等到时候久一些了,便会了解我的脾性了。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

竹青闻言一噎,眼圈迅速红了起来,她知道秦媛并没有怪她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她做粗使丫鬟的时候,什么样的累活没有干过,什么样的欺辱没有受过,可是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这两日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流了多少眼泪了。

竹青吸了吸鼻子,这才囔囔的回道:“那奴婢先去为您准备了早膳过来。”

“好。”秦媛声音柔和,似是怕吓到了面前的丫鬟一般,直到竹青将外面的隔扇阖上,她才微微收敛了笑意,转头看向一旁似笑非笑的骆知行。

“对个丫头,你倒是有耐心。”骆知行说着,在秦媛的床边坐了,“你这丫头要是见到你在山上杀人的那个狠劲儿,怕是以后见了你都会偷偷的发抖罢。”

秦媛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当初挑中这个丫头,便是觉得她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极了原来的竹青,便觉得这个竹青定也是个性子坚韧的。她又哪里想到,原来还好,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倒也手脚麻利,行事利索。可自从今日她醒过来,这个竹青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说两句话,那泪珠子便如同不要钱一般的往外淌,倒叫她这个见惯了厮杀场面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骆知行见她也是一脸为难的模样,便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说道:“你哄她那模样,轻言细语的,若不是知道你是女子,我还真当你是哪家勋贵的纨绔小公子了。”

秦媛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正欲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看来,秦丫头这是大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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