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出了内殿,这才转身向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冯山拱了拱手,低声说道:“父皇这边就劳烦冯公公多多看顾了。”

冯山连忙侧身避开这一礼,恭敬的还礼道:“殿下这话就太过客气了,照顾陛下原就是奴婢的本分。”

燕王淡淡的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内殿的方向,良久才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方才那些话,我不应当说才是,这一下又惹了父皇生气。”

“殿下多心了。”冯山揣着手,凑到燕王的身前,笑着说道:“陛下生气也是因为旁人的原因,若是殿下不将此事如实告知陛下,那陛下才会气您有所隐瞒呢。”

燕王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再次长叹了一声,向着冯山拱了拱手道:“还请冯公公多劝一劝父皇,如今二哥人已经走了,父皇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奴婢知晓,殿下尽管放心便是。”冯山看了远远走过来晋王一眼,这才再次向着燕王行了一礼,道:“燕王殿下快些回去休息吧,这几日您日日守在宫中,人都见消瘦了。”

燕王这会儿也看到了领着宫女大步走来的晋王,他向着冯山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转身下了台阶,大步离开了。

晋王看到燕王远去的背影,不由的嗤笑一声,哼道:“怎的三哥看到本王来了,反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径自走了?”

冯山却是不理会晋王话中的意思,只微微的低笑了一声,回道:“殿下将药交给奴婢便好,陛下体恤您二位辛苦,特叫奴婢请二位殿下回府好生休息。”

晋王听了眉头微微挑起,他看了眼已经远去的燕王的背影,又转头看了低眉顺目垂首静立的冯山一眼,这才冷哼一声,道:“那本王便先行回去了,父皇这边还要劳烦冯公公多多费心了。”

“恭送晋王殿下。”冯山仍旧耷拉着眉眼,神态恭敬的道了句,“奴婢便不远送了。”

晋王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言,一甩袖子便径直下了台阶往殿门外走去。

冯山站在殿门口,就那般静静的看着晋王远去,直到晋王的身影逐渐消失,他这才哼笑了一声,对着身后托着药碗的宫女挥了挥手,低声说道:“这药凉了,你先去热一热再端过来给陛下。”

那宫女不敢抬头,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冯山这才转身向着偏殿内走去。偏殿之中燃着熏香,连同热气一起扑到人脸上,倒是叫躺在殿中的人,整个都懒散了下来。

冯山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看到惠文帝此刻已经半坐了起来,整个人懒懒的靠在柔软的迎枕上。他连忙疾步走上前去,伸手拉了拉惠文帝盖在腰间的锦被,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陛下,两位殿下都已经回去了。”

惠文帝双目微阖,许是因为热气熏着,他的脸色比方才要红润了许多,精神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冯山对此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缓步走到惠文帝的身后,伸手轻轻为他揉捏着额角,口中低声说道:“燕王殿下对于陛下您的病情倒是紧张的很,方才离开之前还在跟奴婢说,不该说了那些话惹您伤心。”

惠文帝闻言,微微扬了扬眉毛,口中却是不置可否的淡淡哼了一声。

冯山倒也不惧,手上的动作不轻不重,声音却是愈发的轻了:“奴婢这两日看着,燕王殿下日日守着,亲自给您端药送水,连饭食都用的少了,满心都是担心殿下的身体状况,着实叫人动容。”

惠文帝这次倒是没有再冷哼,而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句句清晰地说道:“怀衍这个孩子旁的不说,倒真是个孝顺孩子。”

冯山听了,也笑着接口说道:“您往日里总说燕王殿下除了玩乐什么都不会,奴婢这几日看着,倒觉得燕王殿下是个懂得藏拙的。”

“那孩子就是太有情谊,往日里怀征入主东宫,他不愿锋芒太露,朕也是明白的。”惠文帝想起已经故去的韩王陈怀征,不由有些黯然,“如今怀征不在了,他倒也能放开手脚了。”

冯山的手终是一顿,他缓缓收回了手,几步走到惠文帝的身前,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惠文帝却只是冷眼看着冯山的动作,表情却是丝毫未动。

冯山双手伏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这才轻声说道:“奴婢自幼便跟随在陛下身侧,陛下对于太子殿下的疼爱,奴婢自是看在眼里,太子薨逝,奴婢也是心痛难忍。可是陛下,斯人已逝,您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惠文帝显然没有想到冯山要说的只是这些,他微微怔愣了片刻,这才缓缓伸出手去,示意冯山起身。

冯山却仍旧是跪得端正,继续一字一顿的说道:“奴婢不敢揣测圣意,陛下做什么定然又陛下的道理。可是奴婢觉得,您如果一直如此卧病不起,岂不是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惠文帝面色这才真正柔和了下来,他微微倾身,伸手抬了冯山的手肘,冯山这才顺势站起身来,垂眸恭敬的站在惠文帝面前。

惠文帝低叹了一声,这才轻轻拍了拍冯山的手背,低声说道:“你这老东西与我最是亲近,我为什么要隐瞒病情,你怕是也能猜到一二罢。”

冯山闻言,面上立刻露出些许的惶恐之色,只是还未等他说出什么,惠文帝则是微微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两年来,皇子一个个成年了,他们之间的争斗便越发的厉害了。朕也曾做过皇子,自是明白这个位置对于皇子的诱惑有多大。”他说着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狠厉之色,“可不管有多大的诱惑,朕终究是天子,是大陈的皇帝,只要朕一日不死,他们便永远只能是皇子!”

冯山似是被惠文帝的气势吓到了一般,连忙跪了下来,轻声劝道:“陛下您想多了,我看诸位王爷都是老实本分的。”

“老实本分?”惠文帝冷哼一声,“若真是如此,朕又怎会在这一年之中失了两个儿子?”

“不过都是时机未到而做出的假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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