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此时可以说已经是乱做了一团。太后王氏坐立不安,在寝宫中走来走去,面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而陆其重则是着一身绣着飞鱼的暗红色曳撒,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中,一言不发。

很快,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内侍疾步走了进来。他向着王氏行了一礼,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王氏急声问道:“如何,沈慎可进宫了?”

那小内侍面色一变,连忙垂了头,低声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沈阁老他……他……”

王氏听那小内侍说话吞吞吐吐的,心中的火更盛了几分。她上前两步一脚踹在那内侍的肩头,怒声喝道:“还不快说!”

那小内侍被王氏踢的整个人往后仰去,却是不敢叫疼,连忙爬了起来,再次在王氏的脚边跪好,这才再次开口说道:“太后娘娘,沈阁老说他中了暑热,身子不适,不能进宫面圣,还请娘娘恕罪。”

那小内侍说完便整个人趴伏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王氏听了这话更是怒火中烧,她冷笑了两声,却是没有再为难那小内侍,而是转身对着坐在自己身后的陆其重说道:“你看到了么,这便就是沈慎,出了此等大事,他竟敢对哀家避而不见!”

陆其重脸上的神色仍是没有什么变化。他缓缓抬手拿起一旁的杯盏,送到唇边想要轻啜一口。

那王氏见了陆其重这般冷淡的样子,似是更加恼怒。她几步走到陆其重的身旁,手臂一甩,便将陆其重手中的茶盏甩到了地上。

当的一声脆响,那茶盏立刻摔得四分五裂,茶水也是撒了一地。

宫中的侍女更是乌拉拉的跪了一地,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陆其重看着地上那一大片水渍,低低的叹了一声,道:“你这又是作甚。”

王氏对陆其重却是怒目而视,高声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竟是还有心思喝茶!”

陆其重有些无奈,他垂了眼眸不去看王氏,口中却是恭敬的回道:“娘娘,沈慎如今是内阁的首辅,朝中重臣皆是以他马首是瞻,孰轻孰重,想必您心中十分的清楚。”

王氏听了陆其重的话,身上的戾气瞬间却是消散了大半。她颓然的跌坐在软榻上,半晌才带着几分哭腔的说道:“重哥哥,那你说我还能如何做,总不好叫我直接去他府上求他罢。”

王氏这一声重哥哥似是触动了陆其重,他微微抬了抬眼眸,却终是没有看向王氏,而是低声说道:“娘娘,您自重。”

王氏却是哭腔更重了几分:“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还能如何自重,难道要等那燕王打到宫门口,我跳了城门楼子殉了城才叫自重吗?”

“娘娘慎言!”陆其重的声音里终是带上了三分的怒意,“如今那燕王不过是集合了几万的乌合之众,您又何必如此慌张。”

王氏闻言,无力的靠在榻几上,自嘲的轻笑:“我怎能不慌张,我不过是一介后宅宫妃,若不是为了我母子能够在这宫中生存下去,又怎会趟这一滩的浑水。”她说着,面上露出了愤恨的神色,“若不是那沈慎挑唆,我能做了……”

“娘娘慎言!”陆其重猛的站起身来,开口拦住了王氏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他转身看了殿内趴伏在地上的婢女,低声说道,“你们都先下去罢。”

那一众宫女这才如蒙大赦,连忙应了一声是,匆匆的退了出去,最后一个人还将殿门合拢的严严实实。

见人都退了出去,陆其重这才再次坐了下来,低叹了一声,说道:“你如今是太后,怎的说话还是这般的随意,如今宫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母子。”

王氏仍是伏在榻几上抽泣,听到陆其重说话,她也更是委屈:“你还有脸说我,若是你当初愿意带我走,哪还有今日这许多事情!”

陆其重却是不接她的话,低低的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如今沈慎在朝中一人独大,你怕是不想看他的脸色也是不成的。”他顿了顿,“不若这样,我待会出宫去见一见他,若还是说不动他,那便只能是皇上亲自去了。”

王氏听了这话才终于抬起头来,她的鬓发有些散乱,眼睛也哭得通红:“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的,总是要试试看的。”

沈慎这边在府中装病,秦媛自是不知道的。

方才青城来的时候,她看似没有在意,可心中却是飞快的盘算起来。

她来到京城快要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中沈慎虽不说是天天守着自己,可府中的事情朝中的事情却是大半都不会避讳自己的。

这会儿青城那说话吞吞吐吐的模样,显然是有事不能当着自己的面说起。不能再自己面前说得事情,怕是就只剩下西北的那点事了。

想起西北,秦媛便想起了远在西北的卫雍,这会儿他怕是已经知道自己在沈慎府上的事情了罢,也不知道太公能不能劝得住他,让他等自己寻了机会回去。

怕是没有劝住的罢,若是劝住了,那青城便就不会有要瞒着自己禀告的事情了。

思及此,秦媛不由得低叹了一声,自己“有孕”已近两个月了,若是再拖三五个月,自己这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怕是到时候便就要瞒不住了。

可是这药的作用也实在是太逼真了一些,自己这控制不住的瞌睡实在是耽误了太多的时候。

秦媛微微叹息,声音才落,却听门外有人嬉笑:“怀有身孕可要笑口常开生下来的孩子才能讨人喜欢哦。”

秦媛闻言,却是连头都没回:“嗯,骆大哥看来是深有体会,不讨人喜欢挺痛苦的罢。”

“你这丫头,我好生与你说话,你居然就这么回我。”骆知行说着,掀了珠帘大步走到榻上坐下,“我真是奇怪,你这么个狗脾气,怎么还都当个宝一般的争来抢去的。”

秦媛仍旧歪在迎枕上,却是没再接骆知行的话,只淡淡的开口问道:“西北那边可是生了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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