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骄眠虽然没有想象中那样直接发怒。

回想起小天道最开始说李君同对原主的态度,她只觉得跟对方待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同一片空气都嫌膈应。

她看着信水居外面的那株生得尤为繁茂的玉柳,又淡淡地撇开眼,薄唇轻启,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他也配碰本上神。”

小天道:上神大人说的是。

***

春隐是专门侍奉李君同起居的婢女,她被叫去照雪居服侍的时候,还以为是来了什么尊贵的客人。

结果一到才知道,里面住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已以往几乎每天都在侍奉的摄政王李君同。

因为谢骄眠嫁入了王府的缘故,李君同如今回王府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不仅忽然回来了,还……还住在了客房。

她还没有仔细思索原因,忽然想起昨天谢骄眠将撒星院给拆了。

该不会……是王妃把撒星院拆了,又不想住客房,所以把王爷的信水居给霸占了吧?

不会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王爷竟然能容忍谢骄眠这样嚣张到他的头上吗?

不过,王妃竟然有勇气跟王爷对着干?

她对李君同的痴情可谓是传遍了一整个襄国,或许整个东岐大陆的人都知道谢家的废物嫡女对摄政王李君同的一往情深,就差直接在金玉高台上对所有人宣布“谢骄眠此生非李君同不嫁”。

但是,面对谢骄眠的深情,对方却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甚至,李君虽然不至于将态度放在明面儿上供世人口舌,但是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对谢骄眠的厌恶和不耐烦。

这样一个愚蠢的废物,除了那一张脸之外,实在是再也搜刮不出几分好来供世人喜爱。

偏生谢骄眠这张脸跟她的生母,也就是她爹丞相谢久思的白月光有七分相像,以至于不管她是不是一个废物,谢久思都对其宠爱有加。

而他当时为了得到谢久思的支持,也是背叛了自己的感情,同意娶谢骄眠为妻。

但是李君同将谢骄眠娶进门却不负责任,甚至新婚之夜,都厌恶多看她一眼,更遑论行.房之事。

谢骄眠嫁进王府将近一年,见李君同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要不是因为她是丞相的爱女,怕是在第二天,身份就比王府的草奴还要卑贱了。

这样的一对怨偶,怎么也能有这样和谐的时候了?什么时候,向来阴晴不定的摄政王也能够甘心自己的寝屋被占还忍气吞声居于客房了?

没有把谢骄眠连人带物一起给扔出去,已经是李君同最大的仁慈了,竟然还敢让他住客房。

谁疯了?

她心中虽然藏了疑惑,但是除了刚刚见到李君同的时候禁不住皱了皱眉,之后面上便再无异样的神情,甚至照样能服侍得有条不紊。

只是在重新燃香的时候,李君同出声阻止了她:“把香换了。”

“是……”春隐心中疑惑,犹豫着将手中的香匙放下了,想了想,禁不住问道,“那王爷要换哪种香呢?”

李君同愣了一下。

这倒是他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了。

他只想着把“尘酒乌檀”换掉,但是具体要换成什么香,却是从来不曾思量过的。

他一心权政和修炼,从来不在意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通常都是下人们呈上来之后供他挑选。他自己哪里真正了解过什么。

还有——他怎么知道谢骄眠喜欢什么味道。

要是又熏了不合她心意的香,她怕是又要满是嫌弃地白他一眼了。

这对于一个事事都追求完美的摄政王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他想了想,没想出一个好的结果,于是摆了摆手,说:“这几天暂时不熏香,下去吧。”

春隐忍不住多看了香盒中的“尘酒乌檀”一眼,心想真是可惜,王爷好不容易有一款如此心仪的香料,如今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打击,又不喜欢了。

只是她没有多说什么,应下之后就退了出去。

出院子的时候,刚好红卢就在外边,她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疑惑,上前去问道:“红卢大人,王爷这是怎么了?”

红卢一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王爷长久不回王府,如今回来了怎么能住客房呢?不合尊贵啊……”

红卢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怎么好说王爷是被那个废物王妃从信水居赶出来的啊……

春隐似乎也没想得到红卢的回应,单纯是看到一个李君同以外的人之后就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了:“还有啊,王爷今日竟然不熏‘尘酒乌檀’了,”她的语气中满是遗憾,“好不容易喜欢的一款香呢,柔娘之后特意制了好多,恐怕都不能用了……”

红卢一听王爷竟然换了“尘酒乌檀”,终于止不住讶异了:“王爷换了什么香?”

“啊?”春隐没想到对方竟然能予以话题上的回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王爷并没有换新的熏香,他说……”

“你们很闲?”

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尊贵清冷,还有一股子难言的阴郁。

一听到这个声音,春隐脸都吓白了。

她自初入王府就一直小心谨慎,从来不曾出什么差错,今日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竟然敢在主人的房门外和另一个人议论主人……

实在是最近过得太安逸,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她吓得连忙跪下,额头抵在地面,身子忍不住颤抖:“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和她的惶恐相比来看,红卢就显得淡定多了。

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害怕些什么。

虽然主子看上去是吓人了一些,但是又何曾真的做出过什么滥杀无辜的事情呢。

就这么一点小事,他都懒得放在心上的,竟然就能惹得这些人惶恐不安。

王爷又不是阎王,哪有那么可怕。

或许是察觉到了红卢的漫不经心,李君同撇过去了一个眼神,好像是某种威胁:想去泡鳞潭?

鳞潭,妖也。顾名思义,只要肌肤沾到鳞潭的水,全身上下都会生出鱼鳞。虽然只会显出一个时辰,但是期间浑身上下又痛又痒,噬肤入骨,任是再强的灵力都抵抗不了,只能硬生生扛下这一个时辰。

这是襄国特有的一种刑罚,用来惩治不忠心或是办事不力的下属。

红卢前几年好奇这东西,食指沾了一点鳞潭水,于是就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他回避李君同的眼神,觉得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嗯……

好吧,他收回刚才那句话,王爷还是有些可怕的。

李君同不再看红卢,也没有多看跪地不起的春隐一眼,只说:“认清自己的本分,再多言,就去把舌头割了。”

“……是,是……!”春隐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应道。

李君同抬步离开了这里,红卢便跟了上去,二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之后,李君同忽然停下了脚步。

“……王爷?”

李君同慢悠转头看向他,神情古怪,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不好意思还是理直气壮。

“撒星院……在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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