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青山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外屋的门,那叫翠儿的女子,出去了以后就没有了动静,许是就这么跑了吧,他灰心的想。

“唉……”连青山叹息了一声,要是这翠儿跑了,也还是自己不争气啊。媳妇死了一年多,连青山不是没想过要续个弦,深山里头,当猎户的汉子不少,像他这么壮实有手艺的却不多,虽然死了老婆又有俩孩子,但他年轻力壮的,当时要是娶一个,倒也不是难事。

只是连青山怕新娶来的会亏待这两个孩子,就一直拖着拖着,谁又能想到,自己进山的时候遇到了老虎了?虽然把老虎打死了换了二十两银子,自己分到了十两,但自己这腿也坏了,成了瘫子了,成天只能坐在炕上,吃饭喝水的都要人照顾。

而卖老虎换来的银子里头,看病花了二两,还剩下八两银子,自己这吃饭什么的,给了弟弟弟妹一两,手里头的七两银子,养不了这两个孩子一辈子啊,更何况还有一个瘫子的自己。

坐在这炕上,冰凉冰凉的,连青山的心也是拔凉拔凉的,真是没有办法了,眼见着从自己手里头抠不出钱来,弟妹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的差了。但这银子真心不能都给出去,要是自己有那么一天,大妞和小虎不能被饿死不是?

连青山坐在炕上,心里头已经百转千回,在他唉声叹气的时候,翠儿已经把包袱拿了回来,而包袱里头的东西,也被翠儿处置过了。包袱里头的碎银子,已经被翠儿塞进了衣服里头,那些金银首饰,翠儿觉得危险,已经藏在外头了,只剩下了馒头的包袱被翠儿顺手放在了炕头。

黑漆漆的土炕上,这一个沾着些许泥土的深紫色的棉质包袱皮,虽然看起来并不十分的显眼,却成了炕上最金贵的东西。

淡淡的夕阳之下,灰土土的炕席、炕席上看不出颜色的被子还有着鲜艳的包袱皮形成强烈的对比,让翠儿禁不住闭紧起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想要逃离这屋子的冲动,这家里头实在是太穷太破了。

“不能逃,逃了怕是要活不过今天晚上的。”翠儿咬着牙在自己心里头说道,这连青山的家,看起来虽然残破了些,连青山虽然是个瘫子,但对于翠儿这柔弱的无法在大山里头生存的女子来说,却已经是够幸运的了。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翠儿在心里头安慰着自己,有什么坎儿自己没过过,这只不过是破旧了些,又不是没住过平房,吃食差点就差点,自己还有点馒头呢!翠儿想着想着,转头看向那碗清汤寡水的白菜汤,只觉得自己原本饿得不行的肚子,又不怎么饿了。

“爹……我饿……”翠儿看着白菜汤的样子,被大妞看到了,大妞的肚子已经饿得扁扁的了,生怕翠儿会把白菜汤都吃掉,饶是她很怕年轻的女人,也还是弱弱的在连青山身后说了句。

“大妞饿了?”连青山尴尬的说道,刚才翠儿的肚子叫了,他不是没听到,但这炕沿上,就只有那么几片白菜煮成的菜汤,别说是不够给自己这四口人吃的,就连给两个孩子加上翠儿一个女人的份量都不够。

“家里头还有些苞米面,要不……咱们熬个粥喝?”连青山有些为难的看着翠儿说道,自己这家里头,伤的伤小的小,要不是实在没有人干活,也不至于花钱买个继室回来。

“行,我去弄。”翠儿看着这家里头也不像是有人能做饭的样子,当下捏着炕头上放着的包袱出去了。

看着转身出去的翠儿,连青山的心里头暗暗叫苦,要是腿没伤着就好了,要是那样,别说是想吃口饱饭,就是想要吃只山鸡野兔子什么的,都不是难事。

可是现在……连青山看着自己瘫软无力的两条腿,叹息不已。

翠儿从屋里出来,看着厨房,这厨房里头,一大一小的两个灶都是凉的,里头连点带火星的灰都没有,想来是许久没有烧过了。

翠儿想到刚才坐下的时候冰凉的炕,顿时叹息不已,这连青山也不容易,好在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天气并不冷,要不就算屋里头的人没饿死,也得冻死他们。

翠儿叹息着摇了摇头,在厨房里头转了一圈,只见到小半袋子苞米面,一筐地瓜还有一罐子盐,除此之外,这厨房里头竟什么其他的食物都没有了。

翠儿想着屋子里头只有白菜汤,还要有些主食才好,只是这半袋子苞米面,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呢,她不敢多用,好在缸里头还是有水的,翠儿盘算着用这苞米面熬个糊糊好了,好歹能哄哄肚子。

翠儿捏着手里头的馒头,犹豫了半晌,还是把馒头掏了出来,认真的看了又看,这两个半的白面馒头,虽然在她前世不算什么,但在这里,恐怕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头,都吃不着了。

“现在天气也暖和,这馒头要是不吃完了,过两天也得长毛了,还不如趁着能吃的时候吃下去,先把身体养好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翠儿还想叹气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今天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了,她自嘲的笑笑,悲哀也是一天,乐呵也是一天,自己这每一天都是赚来的,还叹啥气啊!

有了这想法,翠儿的心里头豁然开朗了起来,看着这灰土土的屋子,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啥事儿都没有活着重要。

她把馒头放在了碗架柜里,把包袱皮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到了炕头上。翠儿的脑子里头,原主的记忆十分的模糊,关于身份的事情,是一点儿都没有,这包袱皮很重要,许是这原主或者是仇人的东西呢,以后需要认亲什么的,许是就得靠着它了。

翠儿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把灶坑边上的柴火拾掇了一下,准备开始生火。翠儿在现代的时候,也算是娇生惯养,除了儿时在农村生活过以外,长大后一直都是再大城市里头的,农活什么的,完全没有做过。

小时候的经历加上原主脑子里头的那么一些记忆,让翠儿知道这农家的炉灶怎么用,心中虽然是七上八下的,但翠儿摸索了一会儿之后,便能用火镰打出火星儿来了。

翠儿并没有什么大爱好,就喜欢吃点好的,尝尝新鲜什么的,这习惯从小就有,所以长大以后,翠儿也就喜欢做饭,虽然比不上大厨级的水平,用简单的材料做出些可口的饭菜来,倒是难不倒她。

飞了半天的劲儿,橘黄色的火光终于是暖暖的升腾了起来,有了火以后就好办了,翠儿利落的舀水刷锅,然后烧了些热水,又从面袋子里头取了少少的半碗苞米面,加水搅匀,等到水开了以后,便把苞米面糊糊倒进大锅里头,用勺子在锅里头不住的搅拌着。

不一会儿,暖暖的苞米面香味儿就飘散出来,糊糊已经熬得差不多了。翠儿想到了自己的馒头,她站在碗架柜跟前,看着里头的馒头,想了半天才拿了一个半出来,在大锅上架了个盖帘子上去,把馒头也放了上去热着。

做好了这些,翠儿忽然想起炕上趴着的那个小小的孩子,那小孩儿太小了,馒头恐怕不能直接吃呢,她犹豫了一下,便拿出个小碗,舀了糊糊表面比较清亮的汤汁,把馒头掰开了以后,慢慢的化在里头,捣得碎碎的,准备给小虎吃。

“吃饭啦!”翠儿把吃食端进屋的时候,看着屋里头一大两小那亮晶晶的眼睛直望着自己,他们不时的咽着唾沫的样子,让翠儿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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