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着刮过大殿顶上的瓦片,吹散殿顶的一层薄薄的积雪,如吹起白色的尘烟。

天空阴沉,大殿内光线昏暗,大白天的就燃起了蜡烛。数十根牛油大蜡将殿内照的灯火通明,红泥小火炉上的纯银小水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皇上一身明黄龙袍,盘腿坐在铺着虎皮的热坑头儿上,把玩着炕桌上的银杯,幽怨地道:“非要去封地吗?”

龙天翊坐在炕边,无奈地道:“皇兄也瞧见了,若是皇子们都分封出去,唯独臣弟留在京城,他们会有意见的,平白生出许多矛盾变故。

他们都是皇兄的儿子,是臣弟的侄子。本王可以对敌人斩尽杀绝,却不能对他们做什么。”

皇上冷哼一声,“朕的江山,朕愿意怎样就怎样,谁敢管?”

龙天翊给他续了一杯茶,道:“君王的偏爱是双刃剑呐。”

皇上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到炕桌上,“苏柒柒真的是龙腾族路芷嫣和苏锦堂的女儿吗?”

龙天翊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是不是苏锦堂的血脉不好说,八成是路芷嫣的女儿。”

皇上点点桌子上的密信,两只眼睛盯着龙天翊的神色,“龙腾族是不会让族人流落在外的。”

龙天翊盯着在杯子里起起伏伏的茶叶,道:“她生父若是苏锦堂,那她就不能算是龙腾族人。”

皇上轻叹一声,道:“龙腾族不理世事,朕不担心他们会插手东莱国的事,更不指望通过苏柒柒利用龙腾族做什么,朕只希望你能过的幸福轻松。

龙腾族的人咱惹不起,苏锦堂和路芷嫣的分离就是例子。朕觉得,你和苏柒柒圆房的事,不如先等等……”

“不,臣弟不是苏锦堂,柒柒也不是路芷嫣。”龙天翊打断他的话,“我会尊重柒柒的选择,她选择了臣弟,我们就会生生世世在一起。我们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抛弃彼此。”

皇上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道:“你是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龙天翊微笑道:“皇兄这是把臣弟当儿子养呢?”

皇上给了他一个很不符合身份的白眼儿,“你比朕那些儿子贴心。”

若是他那些不孝子有龙天翊的权势和本事,怕是早就弄死他,自己当皇上了,哪里还会救他的命?

龙天翊道:“这江山以后是太子的,臣弟不想成为储君和下一代皇上的忌惮,皇兄护着臣弟、心疼臣弟,臣弟都明白,但您身为一国之君,得为以后的江山和朝堂稳固着想。”

皇上心里什么都明白,其实有时候他也对龙天翊有所忌惮,但最多的却是信赖和疼宠。这种矛盾的心理很折磨他,但他还相信,龙天翊对皇位没想法,不然不会救自己的命。

龙天翊也猜到皇上的一些隐晦的心思,上位者都多疑,何况还有人不断地挑拨。以前皇上身体不行,皇权被外戚掌握,他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一边保命一边对外。等天下大定,即便是皇上能容得下他,太子和皇子们也会忌惮他这个手握实权的皇叔。

这东莱国的皇位,毕竟是皇兄一支的,他该放权时就得放权。

龙天翊与皇上说了一会儿罂子粟的事儿,就告辞出了御书房,缓缓走在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回廊上,心中感慨万千。

宋子帧一身雪白纱衣伫立在风中,四十五度遥望天空,衣袂翻飞,白发飞舞,容颜如玉,超凡出尘,仿佛要乘风而去的上仙。

龙天翊走过来,淡声问道:“等了很久了?”

宋子帧没有收回目光,缓缓道:“要下雪了。”

龙天翊白了他一眼,“别装高深了,有话快说。”

宋子帧缓缓收回目光,转头看着他,高深莫测地道:“有人想让你休了柒柒,甚至暗杀了柒柒,你怎么看?”

龙天翊高冷地道:“请称呼她为睿亲王妃!”

宋子帧笑的温和,“说不定,很快就不是了。”

龙天翊冷笑一声,道:“你认为,本王有那个本事吗?柒柒爱本王至深,她不放手,本王就逃不出她密密织就的情网。”

宋子帧:“……”

好不要脸!

他是怎么用一副‘天下老子第一’的神情,说出这种既炫耀又耙耳朵的话的?

龙天翊优雅闲适地理了理蟒袍的广绣,淡声道:“你只需保护好皇上,别的不用操心,柒柒有本王。路辰熙在京城高调出现,庞公公随时会狗急跳墙。”

宋子帧眸子中的平和淡然褪去,有几分迫人的气势,略一挑眉,“你若是对不起柒柒,我就不管这个闲事。”

龙天翊眸色骤凛,周身杀气凌人,用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压迫回去,“你是国师,这是你的职责!不要总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宋子帧活了两世,杀的人也没龙天翊杀人数量的零头儿,这种杀气,是尸山血海里蹚出来的,顿时败下阵来。

气人,太气人了!

尤其龙天翊那种看人如同看个蠢货、不屑理你的模样。只一个眼神,一句话不说,便能充分表达出‘本王高高在上,不与刁民计较’的气质来。

宋子帧觉得,苏柒柒的口味儿真是太怪了,竟然天天对着这幅嘴脸能不气!

哼!反正只要这小子对不住柒柒,他就想法子带柒柒回去!他在镜月湖投下的时空漂流瓶已经收到一个回信了,不过并不是来自他们那个时代。

罂子粟的事一直没查出线索,倒是查出几个中毒不深的官员,都灌了灵泉水,关起来戒瘾去了。

那几个牵扯刺杀司鸿飞和龙天翊的官员,当然也逃不过抄家灭族的下场。

这次,是伯王和刑部侍郎常子腾、御史大夫一起监斩。

“时辰到!行刑!”伯王手中红头签落地。

红袍红头巾的刽子手仰头喝了一碗酒,举起手中寒光凛凛的大刀,“刷”一下,刀锋斜斩而下,人头‘砰’的落地,一股鲜血喷薄而出,飞溅后大股鲜血从腔子里流出来,沿着污黑的青砖流淌而去。

有人收殓的,那人立刻跑上去收敛尸身,往预备好的棺材里一放,盖上棺盖赶紧离开。无人收殓的,有衙役上前,将尸体拖至一旁。

接着,提着水桶的衙役跑过来,清水泼地,“哗哗哗”冲走砖上血迹。

伯王第一次监斩,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有些想吐,有些眼晕,但他必须坚持,压下强烈的不适,冷声道:“下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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