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隆的信件,在第二天早上就被送到了特蕾莎的手中。

特蕾莎几乎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然后仔细地看了上面所写的内容。

几乎看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因为突如其来的喜悦而懵住了。

天哪,真难以想象殿下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会这么快!

她大口呼吸了几下,然后重新往下看,终于把整个信件看完了。

“非常乐意忠诚于你的,艾格隆。”

她忍不住小声念出了最后的落款,然后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

带着无比的喜悦,她将这薄薄的信纸贴到了胸口,然后小声对着虚空回答。

“殿下,我也一样!”

她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然后快步冲到了书房的书桌前,然后拿起纸笔飞快地开始写回信。

“殿下,您的回信让我百倍振奋,真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此刻的!还好您此刻不在我的面前,不然我真怕您会笑话我。

不过,笑话就笑话吧,我还是希望您现在就在我的身边,让我抱住您,好好地感谢您为我所做出的牺牲。

天哪……我应该是已经疯了,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不过我不想删改,只求您以后一个人收藏起来,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了,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既然您已经做出了理智而且正确的选择,那么横亘在我们面前的障碍已经完全消除了,您需要一点时间,没关系,您会有的,我非常乐意等待半年时间,一切等待都只会让我们的幸福变得更加完整。

皇帝陛下非常乐于看到这一幕发生,所以我们会得到一切我们理应有的礼遇,全欧洲都会为这间大事而鼓掌相庆的——哪怕他们并非真心高兴也无所谓,您又可以重新回到被全世界瞩目的焦点了,这必将是您锦绣前程的开端。

我知道您不甘心于平凡,想要做一些非同凡俗的事情,这很好!我父母也乐于看到一个有壮志雄心的孩子做自己的女婿,而不是一个沉溺于享乐的废物。

当然,这并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历史积怨让您背负了一些您不该去背负的恶意,不过没有关系,我会陪伴着您,不管日后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待着您,我们一定会排除万难,直到达成目的为止。

不要为此感谢我,我并非出于怜悯而做出这个决定的,对于我来说这也同样是乐趣所在!对我而言人生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亲眼见证神话,而比它更快乐的事情——就是亲手参与缔造神话,这样的人生才有价值。

殿下,谢谢您同意让我分享波拿巴家族的传奇,虽然我还年幼无知,但我会努力约束自己,让我的一言一行配得上您家族的光辉,请相信我吧!

未来,值得我们一起努力。

往后承您照拂的特蕾莎。”

带着激动又兴奋的心情,特蕾莎一挥而就,写出了这封回信。

以平常的眼光来看,她的态度低下到近乎于讨好了,明明波拿巴家族的寒酸姓氏怎么也没办法和她所在的哈布斯堡家族相提并论,她却有意抬高。

因为她知道,殿下哪怕如今身处异国,但是内心当中对波拿巴这个姓氏还是念念不忘,所以既然将要与殿下结合,特蕾莎自然也准备以这个家族为念。

她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个容易办到的工作。

殿下的祖母莱蒂齐亚还健在,那些伯伯叔叔和姑妈们也大多在世,虽然尚未见过他们,但是读过之前那段历史的特蕾莎,当然也听说过拿破仑的这些兄弟姐妹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甚至当时拿破仑在世的时候也被他们折腾得不轻。

虽然殿下现在与世隔绝,但是毫无疑问,随着他长大成人,他必将成为家族的首领。

如果这个“家族”还是和过去一样人人头戴皇冠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他们明显都没有什么用处,只能成为负面资产。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肩负了这个责任,就要承担这个义务,既然波拿巴家族未来将在奥地利生根发芽,那她也得想办法照顾一下这群未来的亲戚们。

不知道这个家族的年轻一代人是怎么样的人呢?如果有才能的话,倒是可以想办法在未来召唤到奥地利来,为他们也谋个出身,毕竟殿下未来也需要帮手啊……

特蕾莎的心思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畅想到未来的事情了。

她从来都不是乐天派,更加不相信“得过且过、临机应变”的生存哲学,反而喜欢凡事都预想一下,以便事到临头有个准备。

既然已经说过要在未来过上幸福的生活,那么越早做好打算就越好。

“在想什么呢?我的女儿?”就在这时候,旁边一声招呼打算了特蕾莎的思绪。

特蕾莎如梦初醒,然后转头往出声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赫然是自己的父亲。

她一下子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要把殿下给自己的信、以及手中刚写好的回信都收藏起来。

“我没有偷看自己女儿信件的恶劣爱好。”卡尔大公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女儿的多余行动。“特蕾莎,我只是想要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请说吧,父亲,我聆听您的教诲。”特蕾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重新端正了坐姿。

“就我本心而言,我是希望你在我身边多呆几年的,可是……你却被那个混账小子给迷昏了头。”一说到这里,卡尔大公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恶狠狠地瞪了那个不在场的人一眼,“好吧,这是上帝在惩罚我,我也无话可说,只能接受这个裁决——不过,我的女儿,这绝对不意味着我们接下来就要对你甩手不管,相反,你和那小子都太年轻,你们虽然聪明还有很多事情没活明白。”

“您是指什么呢?”特蕾莎反问?

“首先是经济上的问题,你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穷困的日子,所以对金钱缺乏必要的概念,但是,想要得到幸福的生活,金钱永远是必不可少的道具——而很遗憾,那小子手头没有钱,只能靠我破费了。”卡尔大公板着脸,说出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我会付你一大笔的嫁妆,足够你们生活很久,但是你们不可能永远坐吃山空,尤其是考虑到他还不甘寂寞想要从事政治,那更加是吃钱的行当……所以,特蕾莎,你最好现在就学会对一切开销锱铢必较。”

“我倒是早就想到这个了!所以我已经在学了,爸爸。”特蕾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会好好研究怎么经营家业的,虽然这注定不会有文学那么有趣,不过我会耐下性子的,也请您到时候好好教我。”

“你难道把自己当成了奉献的一方吗?”卡尔大公有些不满了,“他也得学啊!”

“殿下的精力应该放在更伟大的事业上,不能被烦人的数字困住手脚。”特蕾莎笑着回答,“再说了,如果我握住了殿下的钱袋,那么殿下就会依赖我,最终凡事都得跟我商量,对吧?”

“嘿!”卡尔大公明白了过来。“你想得倒是周到,好吧,我会设定条件的,那些嫁妆的所有权都在你手里,你乐意向他支付多少就支付多少。”

顿了顿之后他又改换了话题,“接下来要说下政治问题。你也知道,因为他父亲的那些问题,很多人都对他非常嫌隙,帝国内外都是如此。即使我想要提携他,那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完全消除掉内外的敌意,你如果在他身边,一定要注意时刻拉住他,让他学会谨言慎行!因为这才是他唯一的出路,他不得不花费比别人更多的精力来改变他人的观感。”

“我会的,而且我也会收敛自己的言行,不会让自己给殿下添麻烦的。”特蕾莎马上回答,“父亲……我其实也仔细考虑过怎样对殿下最有利。殿下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他还年轻,才十几岁!他能够熬死梅特涅,熬死沙皇和国王,熬死威灵顿……熬死对他仍旧抱有敌意的所有人!时间站在他那一边,所以我们根本不用着急。我们可以一边经营财产,一边乐善好施,用这种方式积累民望,如今和过去已经大不相同,政治市场最值钱的货币就是民望了,只要积累了足够的民望,谁也不可能忽视殿下。比如殿下可以借您的势力,拿到帝国的特许,去从事横跨大西洋的贸易,我听说那里的棉花都很值钱,还有烟草之类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特蕾莎突然有些害羞了,不过还是强行鼓起勇气,“同时,假如……假如我们有幸,得到几个上帝赐予的孩子,那么我会把他们教导成最可爱最优秀的孩子,然后我们就使尽全力让他们和欧洲各个王室联姻,把拿破仑未竟的工作完成。只要一切顺利,到时候……到时候还有谁会反对殿下执掌大权呢?”

听着特蕾莎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卡尔大公一阵惊愕。

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已经想了这么多,天晓得她平常躲在书斋里都在构思些什么?

到底是该为女儿的聪明感到高兴呢?还是该为她这么快就把心送给了别人而感到痛苦悲哀呢?一瞬间他也说不清楚了。

这位久经沙场的统帅,此刻却不由得再次记恨起了那个不在场的少年人。

“说的没错,他能熬死所有人,当然也能熬死我。”卡尔大公闷闷地说,“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年寿命,还能照顾你多久,只希望你一切顺利吧……”

“爸爸,别说这种话啊!您知道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特蕾莎向父亲抗议,“我已经长大成人,阿伯特也会很快长大,您还要子孙绕膝的乐趣很久呢!”

“那可称不上什么乐趣。”卡尔大公摇了摇头,然后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特蕾莎,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在前头,请你好好记住。”

“嗯!”特蕾莎点了点头。

“特蕾莎,我很喜欢你,从小我就对你有求必应。既然你这么想让自己成为一位波拿巴夫人,那么我尊重你的愿望,并且尽我所能让你心想事成。”卡尔大公一字一顿地说,“但是,我毕竟是帝国的亲王,我的直系子孙们也是帝国的皇族成员,我们的利益永远与哈布斯堡绑在一起。如果未来波拿巴家族和我们的基本利益有冲突,那么纵使再爱你,我和阿伯特也不会留情面的,因为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

“好吧……爸爸,我理解,”特蕾莎郁闷地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接受了现实,“不过我会尽全力让这种事不至于发生的,毕竟殿下依赖我们不是吗?”

“现在看上去是这样的,但是未来又有谁能够说得准呢?”卡尔大公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如果一切都这么顺利最好,但是我也不得不去考虑最糟糕的情况。特蕾莎,我知道你的性格,所以真要发生这种事,我不会要求你站在我们这边,但是你——你也不能拿亲情做武器,要挟我们站在他那边,我怕你不明白,所以事前都跟你说清楚,你给我记住。”

特蕾莎沉默了,片刻之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就说到这里吧。明明圣诞节就要到了,我也不应该再说些让人丧气的话。”卡尔大公重新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然后给女儿做了一个手势,“特蕾莎,你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去那边等你的殿下,我希望他足够识趣,懂得应该怎么对你。”

“殿下可聪明了。”也许是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封信,特蕾莎微红着脸回答,“这一点您倒是不必为我担心。”

“那么,趁着我还有资格命令你,我想命令你亲吻一下自己的父亲。”卡尔大公看了女儿一眼,叹了一口气,“特蕾莎,至少现在不许想着任何其他人!”

看着父亲执拗的表情,特蕾莎哭笑不得。

“爸爸……为什么老是要莫名其妙地较劲呢?我一样爱您呀。”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不过,她还是顺从了小老头的任性,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父亲的脸颊。“好了,这下您满意了吧?”

“我不满意,当然不满意了!但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老父亲又叹了口气,“我但愿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接着,他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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