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金陵讲武堂中,许多学员也是彻夜未眠。

女生宿舍里,刘芳凝进来,看到高琴坐在桌前,托着腮对着烛火发呆,不由得一怔。

“高琴,你怎么没出去?”

她刚洗完澡回来。学堂热水足,学员配有香皂,比家里可舒服多了。

“她呀,被她的表哥拒绝了。她表哥说要建功立业,在学堂就得规规矩矩,不能胡来。”

宣月华坐在自己床铺上,看着书籍,淡淡一句。

高琴的表哥向士壁,“军人魂”短剑的获得者之一,心高气傲,被皇帝校长提拔为淮东路统制官,前途无量。

“高琴,你表哥说的是,大家都要注意一下,不要太过放肆。”

刘芳凝点点头,话里有话。

刚才宣月华话里的“胡来”,让她也是心里一沉。

这些女学员,能够来金陵讲武堂,没有几个省油灯。

高琴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嘴里狡辩道:

“你们想哪儿去了?我表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我们两个,没有那样的事!”

“你表哥是对的!没有那样的事就好。要是有,也赶紧停下。要不然,早晚会出事。”

刘芳凝梳着头发,郑重其事说道:

“校长招收女学员入讲武堂,外面反对声一片,要是再出点风流韵事,讲武堂的名声就全毁了,校长脸上也没有光。不要说以后招收女学员,讲武堂能不能好好办下去,都是个疑问。”

宣月华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刘芳凝一怔,立刻问了起来。

“宣月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点头又摇头的?”

“刘芳凝,你说的对。可是有些女学员,胆大妄为,唉!”

宣月华一声叹息,刘芳凝看了看宿舍里空荡荡的铺位,若有所思。

“希望她们不要出事。刘芳凝,你是宿舍的老大,回来可得好好劝劝她们。”

高琴忧心忡忡,插进来一句。

讲武堂后苑,草木茂盛,灯笼高悬,星星点点,照亮幽径楼阁。

一处临水的亭榭中,树木葱茏,看到张正思出现,李思雨秋水般的眼睛里面,亮晶晶犹如宝石。

“张正思,你终于来了!”

“李思雨,你还好吧?”

张正思眼神闪烁,偷偷向周围的树木灌丛中看去,似乎有男学员们在私会,卿卿我我,让他一时有些心虚。

这要是被校长知道了,岂不是对他大失所望?

张正思的心,不知不觉硬了起来。

“李思雨,你找我,有事吗?”

“明天你就要离开了,我就是想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吗?”

李思雨楚楚可怜,眼神幽幽。

张正思不知道要说什么,刚刚硬起来的心肠,又变得柔软。

他见不到女人的痛苦,忍受不了她们的眼泪。

“张正思,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很痛苦。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心里头有你,忘不了。你知道吗?”

李思雨不知不觉,眼眶变得湿润。

“李思雨,你出身高贵,才貌双全,我不过一介白丁,临安城的泼皮闲汉,你这是何苦?”

张正思不敢看李思雨的眼睛,低声回道。

他现在雄心勃勃,只想建功立业。虽然对李思雨有些爱慕,但远没有到刻骨铭心的地步。

“你要是离开了,我可怎么办啊?”

李思雨轻声抽泣了起来。

“李思雨,你不要这样。难道说,你上金陵讲武堂,只是为了我吗?你应该有自己的路要走。”

张正思诧异于李思雨的直白,心怀天下,雄心勃勃的他,自然不能理解李思雨的想法。

“从古到今,女子本就是男子的附庸,女子不都是为男子而活吗?上不上讲武堂还都不一样?”

李思雨擦了擦眼泪,低声嘟囔了出来。

“李思雨,你怎么会这么想?你......”

张正思惊诧地看着李思雨。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李思雨上了大半年的讲武堂,每日里训练学习,怎么现在思想还是这样子?

“身为金陵讲武堂的官员,应该以精忠报国、建功立业为己任。我今年才二十岁,你才十八岁,我们都要活出个样子来,而不是自艾自怜。”

张正思的话铿锵有力,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的二哥,还在等着他出人头地。张家也要靠他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他怎么可能纠缠于这些无聊的卿卿我我?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讲武堂的许多学员,还不是只想做官?你去了西北边陲,万一有事怎么办?”

“别人怎样我管不着,反正我张中夏不会这样!余玠曹友闻那些人,也不会这样!”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正思转身就走,还不忘叮嘱。

“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些地方少来!明天我还要跟船队一起动身!”

张正思看了看周围的树木花草,那几对无所顾忌的鸳鸯们,眉头紧皱,大步离开。

李思雨想叫住他,看了看周围,终于没有说话,眼泪又流了下来。

李思雨黯然离去,灌木丛后,一直偷窥的田义和魏思思悄悄站起身来,相顾无言。

片刻,魏思思回头抱紧了田义,和他热吻,缠绵悱恻。

“田……义,你要是……走了,会想我……吗……?”

“等你从讲武堂毕业,我就让人向你爹提亲。”

田义心神不定,他松开魏思思,一本正经说道。

张正思这个家伙,毫不怜香惜玉,可真是够直的。

“我记住你的话了!你可不能像校长一样,见一个爱一个,我都看不下去!”

魏思思一本正经,话里有话。

“校长是皇帝,是大宋天子,三宫六院,那是国本,你千万不要胡言乱语!再说了,我是谁,那能和校长相比!”

田义心头一惊,提醒起魏思思来。

魏思思管的太宽,连皇帝都捎带上了。皇帝一国之君,是魏思思可以非议的吗?

“怎么,你难道要去赵竑那里告我的状不成?”

魏思思下意识黑起脸来。左一句校长,右一句皇帝,区区一个赵竑,怎么把田义吓成了这个样子?

“你住口!皇帝名讳是你叫的吗?”

田义看了一眼周围,面色严肃了起来。

“你刚才说的话,我当没有听到。你要有自知之明,要知道自己是谁,千万不要犯糊涂!”

皇帝对他天高地厚之恩,英明神武,即便是自己的女人,也不能冒犯。

“好好好,我知道了。”

田义脸色难看,魏思思赶紧改口。

事实上,她只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还有如意郎君都在赵竑面前低三下四,太过奴颜婢膝而不平。

不远的树林中,男女细微的喘息声传来,田义诧异地看去,隐隐约约,一个女子的身影在灌木从后一上一下,似乎是在享受那难以启齿的欢愉。

而在另外几棵大树后的幽暗处,好像也有难以压抑的欢爱声传来。

“大胆!怎么会这样?”

田义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他是讲武堂的火器总教官,位高权重,可不能任由这些事情任意发生。

“田义,明天你就要走了,你想不想……要我?”

魏思思红着脸说道,抱紧了田义,手在他身上笨拙地摸索。

田义一惊,却还保留着清醒,赶紧推开了魏思思。

“别胡闹!快离开这里!”

田义毫不犹豫,拉着魏思思转身就走。

“你怕什么?”

魏思思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

“这里是金陵讲武堂,不是青楼瓦肆!”

田义满脸黑线,不由分说,把魏思思拉出了树林。

“谁在那干什么?还要不要脸?”

“站住!”

二人刚刚出了树林,田义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阻止,远处有人大喊了起来,似乎正是李唐张洪的声音。

魏思思心惊肉跳,就要撒腿逃去,却被田义紧紧拽住。

“不要动!”

已经在树林外面,要是贸然逃离,反而欲盖弥彰。

魏思思不动,过了片刻,几对“鸳鸯”惊慌失措,从树木深处纷纷钻出,有人还边逃边整理衣服,他们从魏思思二人周围掠过,夺径而逃。

田义仔细观看,不由得暗暗摇头。

吴旭东、李向东……

狼狈逃窜的男学员,似乎正是讲武堂中的几个权贵纨绔。

这些家伙,把这些不要脸的东西,都带到金陵讲武堂来了。

李唐带着张洪几个教官过来,他们诧异地看了一眼田义和魏思思,点点头快速离开。

“女的是杜惠和赵曼卿。想不到她们平日里默不作声,胆子比我还大。你说,刚才来那么一下,那个男的,会不会以后不……”

魏思思的话,让田义大惊失色,他正要催促魏思思离开,却被对方紧紧抱住。

“田义,到了西北边陲,你可不能忘了我!”

田义心里面一热,温声说道:

“忘不了!天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刚才那几个偷欢的男女学员,让他如鲠在喉,即便他不禀报,以李唐的性格,也绝不会放过。弄不好,连他自己都要挨训。

还是赶紧回去,向皇帝禀报才是。

讲武堂校长室里,赵竑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李唐等教官小心翼翼,正在向赵竑仔细禀报“鸳鸯”事件。

“都查清楚了吗?”

看到田义进来,赵竑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李唐身上。

“陛下,都查清楚了。男学员是吴旭东和李向东,女学员是杜惠和赵曼卿。错不了!”

“陛下,就是这几个。绝不会错!”

李唐和张洪等几个教官,一五一十禀报。

“陛下,臣当时也在场边,确实是这几个人!”

田义赶紧在一旁确认。

“堂堂金陵讲武堂,成了什么地方,青楼瓦肆吗?是讲武堂还是淫乱堂?”

赵竑忿忿把茶杯一顿,里面的水都溢了出来。

金陵讲武堂,男女偷欢,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陛下,该如何处置他们?李向东被分在了西北边塞,还要不要让他动身去西北?”

李唐小心翼翼问道。

这要是闹大了,丢的可是金陵讲武堂的脸,折的是皇帝的面子。

“下半身都管不住,还动什么身?晚上先不要多事。明日一早,把他们赶出讲武堂,不要闹出什么动静。”

赵竑悻悻做了决断。

一旦姑息养奸,金陵讲武堂以后还招不招收女学员?还怎么管束男女之事?

这可是金陵讲武堂,堂堂的军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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