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对冬侨好的!”

周向阳一个大幅度鞠躬。他人本就长得高大,站在本就娇小的沈秋芸面前,犹如一座小丘,压迫感极强。

那气势不像是“认亲”,倒像是“抢亲”。

陆存远咋舌……

就算不是像沈家这样的泼天富贵的人家,就算是平头百姓家,这么说话,也是要被人拿扁担打出去的……

……

一阵尴尬地沉默后,沈秋芸接了话。

“好,我知道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质问和刁难,除了最初的惊讶外,沈秋芸十分平静,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毫无破绽。

不等沈冬侨和周向阳松一口气,沈秋芸话题一转又道。

“但如今父母不在,长姐如母,你们的事必须要告知长姐、二姐才行。”

这话不算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既给了台阶,也符合礼数。

就连陆存远也心里忍不住夸上一句,不愧是沈家的女儿,进退得当,让人挑不出个错来。

陆存远跟祁硕周旋了那么多年,没有谁比他更懂“小孩子”脾气了,特别是那种容易被“爱情”冲昏头的小年轻,越是不让他们做什么,越是喜欢跟你反着来。

沈秋芸按理比沈冬侨大不了两岁,可是说话做事沉稳有度。

温温柔柔一句话犹如四两拨千斤,让两人说不出一个不来。

……

“冬侨,过来。”

沈秋芸看向沈冬侨,眼中没有责备,目光甚至比刚刚更加柔和。

看得沈冬侨刚刚那一腔的“孤勇”也跟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刺啦一下都散了。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里莫名生出了些愧疚来……

是啊,还有两位姐姐下落不明,他不该因为自己的事情再给他三姐压力了。.BIQUGE.biz

他看了一眼周向阳,低着头乖乖坐到了沈秋芸的身边。

周向阳僵直了身子也坐了回去,双手绷直了抓着裤腿,额角都沁了汗。

一滴汗珠子顺着下巴,啪嗒滴了下来。

陆存远抱着手臂,一脸吃瓜样,有些新奇地斜睨了一眼周向阳。

看来娶“沈冬娇”容易,娶“沈冬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个姐姐尚且如此,三个姐姐就是“蜀道难”了……

这蛮小子要得到沈家人的认可,恐怕任重又道远……

……

“冬侨,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沈秋芸把话题引了回来。

“是俞大人的妻子陈襄告诉我们这里的……”

沈冬侨把遇到俞文柏,还有叶成的事也简要说了。

“原来如此……”

沈秋芸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不由开始感叹,有时候命运真是妙不可言,也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就像她想过无数次,他们相逢的场景的,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他的弟弟“醒了”,遇到了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她轻轻拍了拍沈冬侨的手背,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又是自豪。

“三姐,俞大人他到底怎么样?叶成说他已经……”

“他没有死……”沈秋芸目光转向陆存远,“陆神医,你可有治人面容烧伤的办法?”

陆存远心坐直了身体,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猜测。

“有,但也要看严重程度。”

“请移步,跟我过来。”

沈秋芸把三人带到了另一间偏房。

此时,里头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长榻边,四五个小孩子围坐在他身旁,正小声和他说着什么。

男人的头上绑着绷带,耳侧露出的皮肤带着不正常的赤红色,还有凹凸不平的烧伤疤痕。

听到动静,男人抬起了头。

就算已经面目全非,但凭一双眼睛,沈冬侨也认出他是谁。

“俞大人?”

沈冬侨先叫了一声。

俞文柏激动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口中发出嘶哑含糊的声音,只能依稀听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沈冬侨上前扶着他一只胳膊,故人相见,却是物是人非,两人只能执手含泪而立。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周向阳一腔怒火压不住,一拳头锤在了床板上。

床板“吱呀”的一声闷响,几个孩子吓得缩起了脖子,怯怯地跑到了沈秋芸身后。

“伯伯和姐姐有事要说,你们先出去玩一会儿。”

沈秋芸安抚了几句,孩子们就哗啦一下都跑了出去。

掩上了门,沈秋芸才解释道。

“为了隐藏身份,他自毁了容貌,还吞碳伤了喉咙。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也用了些药,可效果并不好,陆神医,还请给他再看看。”

知道竟是俞文柏自己弄的,沈冬侨心中难受。

不明白,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万不得已的事,才需要这么不计后果的伤害自己?

“俞大人,你这又是何苦?”

陆存远惋惜地说道。

俞文柏没见过陆存远的真实相貌,听到熟悉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颤着手指,激动地从长塌上拿出了纸趣÷阁,在上面写了一个“陈”字。

陆存远艰涩地点了点头。

“是我,我本家姓陆,名存远,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把你治好。”

俞文柏却轻轻摇头,又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皮肉之苦,无须在意,务必小心,信……”

写到这里,俞文柏指了指沈秋芸。

他的意思应该是说可以听沈秋芸的话,她是值得信任的人。

“你先坐下,把手伸过来,我给你看看。”

陆存远把人扶到床边坐下后,开始给他诊脉。

……

门外头的孩子们不时传来几声笑声。

沈秋芸杏眸轻抬,看向周向阳,眼中带着些凌厉。

“我不能在这里很久,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能代表祁家军的与我谈么?”

周向阳一顿,偏头看了眼陆存远。

陆存远手正搭着脉,侧身点了点头。

就现在这个情形,他们之中,周向阳是最合适的。

论身份他是唯一一个正统的祁家军;若论情谊,还是人家“弟婿”,算半个自己人。

论私心,陆存远怎么也得给周向阳这个“表现”的机会。

周向阳也算争气,沉着气,摸出腰牌,放在掌心递了过去。

“三姐,请说。”

对于这称呼,沈秋芸不置可否,但看着腰牌上的“祁”字,心神一定。

“祁家军英勇无畏,嫉恶如仇,如今我就以沈家的名义,检举一人。”

沈秋芸停顿了一下,眼中带着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绪,随后又抬头道。

“我要检举——湫水县县主彦文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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