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笑了:“相公今日神采飞扬的,要不要在这大雪初晴的美妙时刻,写上一首?”

这话一出,刚刚从房间出来的陈姐心头一跳,相公文道陷入瓶颈了啊,要不要这时候刺激他?

但林苏哪有受刺激的模样?

他笑了:“哪次下雪你都要我写诗,幸好海宁这地儿雪下得不多,要是天天下雪那我迟早会被你掏空!”

陈姐心头猛地一跳,这状态不象是陷入瓶颈啊……

崔莺目光抬起,眼中也光彩迷离,她跟其他两女一样,也被相公文道瓶颈煎熬了整整一天一夜……

绿衣凑近,仰起脸蛋:“意思是说……目前你还没有被掏空?”

林苏伸出一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想掏空我,还早着呢。”

我的天啊,这真是最好的消息了,三女同时活了,绿衣吃吃地笑:“那你写一首!”

“老规矩,点菜,诗还是词?”

“词!”三女同时开点。

“新词牌还是老词牌?”

三女目光同时灿若星辰:“新词牌!”

“好!新词牌,《沁园春.雪》……”

他的手一抬,金纸宝趣÷阁在手,提趣÷阁写下……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

唯余茫茫,

大河上下,

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

原驰蜡象,

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

看红妆素裹,

分外妖娆。”

毫无征兆的,七彩之光弥漫天地……

映照得三女脸上全是一片迷离……

相公出手,都是七彩华章,她们往日俱已习惯,不至于轻易被七彩诗词所动容,但今日却是情况特殊,她们心头一直缠着一层阴影,她们担心相公陷入瓶颈,走不出来,刚才写的这首新词,开始的时候,也的确没有七彩的玄机,甚至落趣÷阁四五句,连金光都没有,她们全都心头乱颤。

谁能想到,就在上半阙完结之时,七彩之光陡然呈现,就象是一开始时圣殿评判者未识此词之妙,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一样。

有了这首七彩新词,就表明相公重回诗词巅峰。

林苏没有关注她们的心路变迁,继续写下去……

“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

写到这里,林苏的趣÷阁戛然而止。

金纸上的七彩之光,已经隐隐带上了青色。

传世即将诞生。

就在此时,林苏停下了趣÷阁。

“行了,这首词,今天到此为止吧……”

林苏收了趣÷阁,半阙《沁园春.雪》递到绿衣手中……

陈姐和崔莺心头怦怦乱跳,真收手了?眼看就是青词出世,他偏偏就止住了。

绿衣捧着这首半步青词,眼睛扑扇扑扇的:“相公,后面的……”

“后面的暂时不写了,放着吧,过几年我再补上。”

“这……这会是一首青词吗?”

“当然会是一首青词!只不过,我后面要说的,目前有些人不愿意听到。”

三女全都明白了。

后面的颇有忌讳,不宜此时写下。

绿衣将这首半步青词郑重地卷起,目光抬起,眼中光彩迷离:“相公,我还以为你真的陷入了文道瓶颈,没想到相公居然在文道上再踏高峰。”

半阙词,就成了半步青词,这在林苏的历史上,也是第一次。以前最狂放的表现还是《临江仙》,半阙词成七彩,但那也没有半步青边。

林苏有点奇怪:“我陷入文道瓶颈?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崔莺给出了回答:“我们看相公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几次都只是一道金光……”

原来如此,林苏哈哈大笑,你们还以为我是在书房里写诗?

“那……那相公你写什么?”崔莺问他。

“我写个好玩的东西,拿这东西吸引莺儿来我书房,然后……”

“啊……”崔莺一跳而起,握住他的嘴巴,又羞又急。

陈姐噗哧一声笑了。

绿衣凑了上去:“莺儿,你得明白一件事情,你昨夜一番辛苦,重新激发了相公的万古文道,你是林家的大英雄!”

崔莺钻进了林苏的怀抱:“相公,绿衣姐姐欺负我……”

一番打闹,整个西院完全活了。

关于林苏文道瓶颈的阴影,瞬间尽消。

突然,阁楼上轻轻一震,一道迷离的圣光弥漫,冰天雪地的千里冰封,似乎一瞬间变成了春光万里。

这种感觉,一般人感觉不到。

绿衣、陈姐和崔莺都感觉不到。

但林苏,心头轻轻一跳,遥望阁楼,眼中有了一抹奇异的光芒。

秋水画屏,醒了?

而且她的画道,似乎踏出了全新的一步……

是的,秋水画屏自己都震住了……

她手中无趣÷阁,只有她的手指,手指上光芒点点,虚空而画,她面前出现了一面荷塘,她画过千万次的荷塘月色图再度呈现,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的心头,也一片迷乱……

三日之前,她与妖皇全力对峙,以玉骨为趣÷阁,以银血为墨,以本命为基,孤注一掷突破了自我,如果她就那样死在妖皇手下,那刹那的芳华,代表着她此生最高的画道水准。

但她没有死!

那刹那的感悟,帮助她真正撕开了画界的一道缝隙,她的画道,实实在在踏出了这最关键的一大步。

但她心头却不只有喜悦。

她还有迷茫。

因为她受伤后,被他治了伤,用的是“回春苗”。

整個过程,她昏睡着一无所知,但……并不妨碍她展开花边的翅膀去尽情想象……而且她醒来的第一个记忆,也印证了这想象——她大腿上有血迹,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在昏睡中一无所知,被他用最花边的方式治病,大腿上还留下血迹,你说发生了啥……

林苏踏入了阁楼。

阁楼门一开,林苏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阁楼里面,是一个荷塘。

荷叶迎风招展,池水青幽,风吹来,满池荷花摇曳,朦胧月色下,金鱼跃起……

她的画界果然已经踏出了那一步。

真正化虚而实!

荷塘之侧,是一长廊,长廊尽头,秋水画屏静静站立,背对着林苏,她的身影曼妙无双,她的伤,也已经完全好了。

林苏踏步而去,再也听不到外界半点风声,外界此刻冰天雪地,而在她的荷塘,却是春色满池。

秋水画屏慢慢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好了?”林苏微笑。

秋水画屏轻轻点头,还是不说话。

“你的画道也突破了。”

秋水画屏轻声道:“画道突破了,还有一样东西也破了,是吗?”

“什么?”林苏不懂。

秋水画屏的目光慢慢跟他对接,脸蛋上慢慢浮现一缕红霞:“我的身子。”

天啊,她的身子?

什么意思?

她莫非以为,他在为她治伤时,对她这个那个了?

误会啊,天大的误会!

为什么会想得那么花边?……

秋水画屏脸蛋慢慢侧了过去,声音轻如呼吸:“踏入林家,我也曾有过迷茫,明知道你是个小坏蛋,随时都可能坏了我的道行,还该不该一头扎进这滩浑水,可是现在好像迟了……你比想象中还坏……为什么不事先问问我,愿不愿意?”

林苏心头热了:“如果事先问你,你愿不愿意?”

“肯定……不!”

“那现在呢?你愿不愿意?”

“你坏蛋……”秋水画屏脸蛋血红,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事情,但她没有反对,她内心的逻辑是:反正已经是他的人了,再来一次有啥?正好可以试试这是啥滋味……

这一试,秋水画屏必须得还林苏一个清白:林苏其实先前真的很君子,没趁自己受伤玩那啥……

可惜,也迟了。

接下来十几天时间,没啥大事。

秋水画屏的事情,整个林家都不知道。

实话实说,秋水画屏的欺骗性还是蛮强的,冷月清辉的形象,跟钻被窝这种低俗是有点反差哈。

林苏呢,也乐在其中。

白天呢,逗逗小侄子,撩撩小媳妇,到了没人注意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阁楼,他一出现,秋水画屏就脸红心跳,人生的另一页面,悄然打开。

离春节还有二十天的时候,秋水画屏接到了家中鸿雁,父亲让她回家过年,她有点动情了,抱着她的小相公主动了一回,然后带着林苏给她准备的一大堆东西,画了一道长廊,恋恋不舍地走向她的家乡……

秋水画屏去了,阁楼空了。

积雪也终于在连日的艳阳下清空,海宁城、江滩、义水北滩也宛若脱掉了厚重的冬装,有了几分春天的影子。

西院,林苏坐在太阳下,懒懒地睡午觉,突然接到了鸿雁……

鸿雁在他手上化为金纸,林苏嘴角带上了笑容……

“相公,有什么喜事吗?”陈姐走了过来。

林苏微微一笑:“还真是件喜事,你看看这个……”

陈姐展开一看,这是章浩然发来的……

给他传递了一则西州的安民告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人鱼一族,虽为异族,亦是雄族……”

陈姐只看这一行,心头就大震,皇帝居然给人鱼一族“雄族”的评价?

下面的告示全文通读,她快速整理出如下四重意思……

其一,人鱼一族亦是当年抗击魔军的异族,在开国浩劫中付出了巨大代价……

其二,这些年来,江湖人物猎杀人鱼,惨无人道,与天道不符,与圣道不合……

其三,人鱼一族怒出西海,对那些恶贯满盈的江湖客反杀,实是忍无可忍……

其四,西州官场部分官员,违背圣道,为那些恶客提供保护,利益勾连不得人心,他们在人鱼反攻大战中被杀,亦属咎由自取……

其五,陛下以仁治世,不忘人鱼当年之惠,赦免人鱼一族此番大罪,从今以后,约法三章,西州之内,遍设榫场,人族与人鱼一族通商交好,以惠两族。

全部看完,陈姐慢慢低头,看着林苏:“相公,我实在不敢相信……”

安民告示中,每一条,都彰显出陛下的胸怀,每一条,都与陈姐所痛恨的朝官们背道而驰,而与林苏的理念丝丝合拍,单独看这安民告示,她甚至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这安民告示,到底是陛下发的,还是林苏发的……

“你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于陛下之手?”

“是!陛下如若真的如此贤良开明,又何至于与相公水火不容?”

林苏笑了:“贤良不贤良,安民告示是看不出来的……”

陈姐眉头慢慢锁起:“相公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无奈,看出了妥协,也看出了朝中大儒的无耻……”

林苏细细道来……

人鱼一族怒出西州,覆灭西州官场,陛下真的觉得人鱼做得对吗?屁!他生吞人鱼族主的心都有!

但是,事到如今又能怎样?

发兵灭了人鱼吗?

抱歉,他根本做不到!

人鱼一族实力大张,深居西海,哪支军队能够灭了人鱼一族?雁荡驻军吗?这些将军这些年吃得好喝得好,个个养尊处优都差点成大老爷了,让他们入西海,分分钟全军覆没!抽调其他地方的军队么?大苍也没那么好抽的军,四面都是外敌,你敢抽谁?边军力量一减,兴许大隅、夜郎等国就大举入侵,到了那个时候,大苍风雨飘摇,搞不好就得换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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