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皱了皱眉,看着萧风,犹豫片刻,还是向前走了两步,萧风也向前走到张天师身边,附耳轻声密语。

“这天雷是好东西啊,现在神机营也做不出这么好的东西来。那掌心雷,是扔出去就能爆炸的大爆竹吧,能炸死猪婆龙,威力不小。”

萧风说的是实话,大明的火器巅峰,就是现在神机营研发的三眼火铳和红衣大炮,但都是在大规模战争中才能用上的。这种手抛可炸的火器,类似后世的手雷,确实是很先进了。

他估计,龙虎山对火药的研究,一定是这个时代大明最顶级的。这种火药如果用在现在的枪炮上,威力也一定会大增。可惜明朝一直到亡国之战时,也没能用上这种火器,是不是因为龙虎山有所顾忌,不敢让朝廷知道这个秘密?

张天师的脸色骤变,一把抓住了萧风的衣袖,生怕他的嘴离自己的耳朵远了。他倒不是听不清楚,虽然年龄不小了,但他的耳力非常好。他是怕别人听见。

但他瞬间就镇定下来,会不会是萧风在诈自己呢?毕竟天雷被怀疑是火药,以前也有过,但从未被破解过。他脸色恢复如常,甚至面带微笑:“萧真人说什么?贫道不明白。”

萧风赞赏的说:“你一定有个弹射装置,能把大爆竹弹射到很高的位置爆炸,不过弹射装置肯定不会是你操作的,你烧符就是信号。弹射装置再强,也没法在天坛之外弹到大殿上空那么高的位置。你的弟子应该就穿着便衣藏在殿外人群中,如果我让俞大猷去转上一圈,未必会抓不到。”

张天师的脸垮了,他小声道:“火药燃烧有烟雾啊,怎么能瞒得过人呢,萧真人误会了。”

萧风点头道:“所以我很佩服你,这种体积小,声音巨大的火药,烟雾又能做到很少,绝不仅仅是一硫二硝三木炭,里面掺了别的东西吧。这种火药的威力可比普通黑-火药大啊,不如我告诉万岁,他没准会有兴趣。”

张天师一哆嗦,赶紧道:“萧真人神机妙算,还望高抬贵手。”他当然不敢让嘉靖查,如果嘉靖真查出来了,别的不说,有比现在更好的火药配方,却私藏不交给朝廷,说谋反都不为过!

就算嘉靖崇道,不会灭了龙虎山,至少他这个张天师是要当替罪羊,换换人了。

萧风笑眯眯的说:“我也不想害你,这样,一会儿我说什么,你配合着点,放心,肯定不让你吃亏!”

张天师此时肉在砧板上,也不敢拉硬,值得保持脸上微笑,连连点头。两人交流时间不长,都是面带笑容,围观的人听不见他俩说什么,只以为两人在谈论符箓之术,而且很投机的样子。

嘉靖也听不见,不免有些不满。但道门论道,自然有些秘密不便张扬,他也不能强行干涉。好在这两人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归位了。

萧风朗声道:“若说在道门中,我与哪个门派最亲近,那必然是符箓宗。”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道门分宗派,这是理所当然的。虽然都是一个信仰,但各家对流传下来的经典解读不一,对修道方式见解也不同,自然就分成了各种宗派。

但要说哪个宗派和哪个宗派的关系好,或是哪两个宗派互相不对付,这也从没听说过。道门冲虚和静,各修各的,认为自己对也不会说别人错。就算最霸道的武修宗,也不会逼着别人说练武就是好啊。

嘉靖也很奇怪,看了陆炳一眼,陆炳摇头道:“龙虎山和萧风私下无接触,臣敢保证。”嘉靖点点头,他本来以为萧风私下和张天师有联系,若是这样,至少能保证有一场不败,加个保险。

这种权术手段,嘉靖再熟悉不过了,也不会觉得不对。不过若是那样,他对萧风仙师子弟的印象未免就多了一分世俗。此时听陆炳的话,知道萧风还是凭本事的,心里毕竟有些高兴,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张天师也不明所以,不过他此刻的首要任务是配合萧风演戏,不管萧风说什么,他都要当好捧哏的,因此微笑道:“萧真人看重符箓宗,贫道自是欢喜,只是却不知有何缘故?”

萧风并不是信口胡说,在张天师表演技术活时,他脑海中就闪过了《仓颉天书》中的一页,上面的话他平时并未注意过。天书内容浩瀚,虽然整本书都印进了脑子里,但很多内容只有他需要用到时才会自动浮现出来,并被他意识到。

“诸位可知‘才高八斗’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吗?”萧风微笑着扫视大殿中的众人。

无论是道门中人,还是殿外围观群众,都有些茫然,人们平时总说这个词,熟极而流,却很少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围观中人不乏读书人,一人高声道:“此典出于南朝诗人谢灵运,他曾称赞三国时期的曹植曹子建,‘天下文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即是赞美曹植,也是夸赞自己。其实谢灵运虽文气天成,却也当不起此狂言。”

萧风向人群中看去,见说话之人居然是张居正,忍不住微笑着冲他招招手:“太岳所言不差,不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谢灵运不过也是化前人说法,你可知晓吗?”

张居正一愣,这个成语的出处他只知道这一处,却不知道还有更早的出处。当下拱手道:“在下孤陋寡闻了,还请萧公子指点。”他身为读书人中的翘楚,对道门一向敬而远之,虽然对萧风另眼相看,却仍不愿以真人名头称呼。

萧风正色道:“《仓颉天书》有记载,上古年间,人们蒙昧不化,偶有所悟,因无文字记载,也转瞬而灭。人虽多,无字以通,也难以群策群力。故而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每造一字,粟米落在屋顶,鬼哭发自脚下。粟米是贿赂,鬼哭是威胁。

当仓颉仙师造字到天明时,字已有十万余,粟米已经落下一石,鬼哭已经震耳欲聋。茅屋就要被粟米压塌,鬼哭几乎要将神志震散。仓颉仙师知道不可再强求,遂将刀趣÷阁折断,不再造新字出来了。天也就不再下粟米,鬼也就不再哭嚎了。

这十万余字,便是天、地、人三者达成的协议,也自此,人不再位于天地之下,而是平起平坐。立于天地之间!”

众人从未听过如此缘由,都只觉得心驰神摇,仿佛亲眼目睹了那一夜惨烈无比的缠斗,目睹了万物之灵不甘被天地威压的抗争。嘉靖在彩幛精舍内也忍不住握紧双拳,瞪大眼睛看着萧风。

张居正过了许久,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只是不知,这和才高八斗有何关系?”众人目光转向萧风,满脸“同问”的表情。

“那十万余字,仓颉仙师分成了两份,一份为八成,就是现在天下读书人所学的文字;另一份只有两成,仓颉仙师将它留作符字。

文字中包含天地人三者灵气,自成一体,可支撑人世间文明所需,让人发展进步,不断向前。符字中却剔除人气,只留天地之气,故此鬼神见而不避,可直接与天地鬼神沟通。

因为文字只占仓颉仙师造字的八成,与上天降下的一石粟米相对应,也就是八斗粟米。此事老子未得道之时,便已知晓。孔子请教老子学问时,也曾问及此事。因此孔子说读书人,才华再高,不过八斗,那两斗留在道家了。”

众人一片唏嘘之声,只有张天师激动的跳起来,满脸通红,胡须颤抖的看着萧风:“莫非,这就是我道家符箓宗的由来?我们符箓宗果然是道家最早的宗派呀!”

萧风淡淡微笑:“所以我说我在道门中,最亲近的宗派,就是符箓宗了,因为我是仓颉仙师的亲传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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