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儿格”,蒙语中的意思大致相当于“围猎”,一般来说会从两面包抄开始施展,这个战术的后续变化很多,规模的大小也可以任意调整变动。
如果要简单的形容一下,那大概就是蒙古军自身呈环形包围猎物,逐渐向中心收缩,密集聚拢,使敌人插翅难逃。
但蒙古人并不总是需要大量部队来完成这种战术,由于此前数百年,他们的箭术与机动性几乎一直处于优势之中,所以即使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也仍然能包围敌人。
而且蒙古人在施展捏儿格时,并不怎么担心自身的包围圈过于薄弱这个问题,他们有时将阵线延展数里,才将敌军包围。
有人或许要问,这么薄弱的包围圈有什么意义呢,一冲就破了啊?
没错,集中主力去冲这种薄弱的包围圈当然是一冲就破,可是在蒙古人眼中,距离根本不是事,所以他们会继续尝试包围——反正之前你们冲阵也不会给他们造成多少伤亡,他们完全有能力不断的包围你。
而如果对手也不停地选择冲破包围,那就是和蒙古骑兵拼耐力了……
人家是可以一次远征几万里甚至十万里的蒙古人,选择跟他们拼耐力,这不摆明了是在找死吗?
而且这个捏儿格战术的施展范围有时候可以极其巨大,举个例子:1237年,蒙古人攻陷弗拉基米尔城之后,派出诸万户,以捏儿格的形式攻略各个城镇与要塞,包围圈长达数百英里,并逐渐收紧。
另外,有时他们会故意在捏儿格中留出一定的空隙,就是为了让敌人由空隙中逃走,但这实际上这种空隙本身就是陷阱:敌人在仓皇逃走的过程中难以维持纪律,经常抛弃武器以便逃得更快。
这个也有具体战例,蒙古人正是用这种战术,在1241年的穆希之战中击败了匈牙利人。
但是,捏儿格战术的核心,或者说基本依赖的两点是缺一不可的,那就是机动性与骑弓射程。
机动性保证了他们能够在速度上使这种包围永远可行,骑弓射程的优势使他们能够在不断的包围缩紧中打击对手而自身几乎不受战损。
这就好比一轻一重两个剑士对战,重剑剑士明明一剑就能要了轻剑剑士的命,可是轻剑剑士的速度快得前者根本跟不上趟,而他的轻剑却能一剑一剑在重剑剑士身上划破一道口子,偏偏这位轻剑剑士还耐力极佳,几乎不知道累。
那结果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位重剑剑士就算身体再好,迟早也被放血放成干尸。
然而现在,辛爱忽然发现他们丢失了射程优势!
换句话说,轻剑剑士发现自己手里的剑已经划不开重剑剑士的盔甲了,而重剑剑士居然丢了重剑,拿出一把比自己更长的轻剑来使,只要自己上前,就会反过来被他划上一剑。
三百年没出过的新鲜事,居然被他辛爱赶上了!
面对这种“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辛爱自然懵了。
好在,他年纪大了反应迟钝,儿子哈木把都儿却还在盛年,提出赶紧更换战术,把“捏儿格”换成“失兀赤”。
这支明军虽然表现诡异,手中的火枪射程和精度也都大出辛爱的意料,但他脑子里一门心思要补血,哪里肯放弃?一听儿子的话,马上表示同意,大声下令道:“召回左右两军,失兀赤准备!”
号角和鼓声立刻起了变化,左右两支骑兵立刻开始回转,而中军骑兵开始分组,以约莫每五百人为一个攻击波次,开始施展失兀赤战术。
蒙古人的失兀赤战术与欧洲15至16世纪战争中的半回转战术(caracole)类似。这种战术的具体方式是蒙古军队向敌阵派出多波战士,每一波都在冲锋的同时射箭,并在与敌军接触之前退却,回转至己方阵线。
他们射出最后的箭矢并退却时,距离敌军约40到50米。这段距离足够他们的箭矢穿透敌人的护甲,同时也足以使他们避开敌人的白刃反冲锋。
失兀赤显然也需要利用骑射能力,但相对而言更重要的是骑术而非箭术,因为这个战术本身并不是作为一种自身零伤亡的战术来施展的,它是允许自身出现一定伤亡的——毕竟冲得太近了一些。
不过,对方因为不知道蒙古人究竟是要冲阵还是仅仅散射袭扰,只能保持长枪阵或者类似的防守阵势,以免被蒙古人冲阵导致阵型崩溃、一败千里。
但即便对方主要力量都集中在长枪或者类似的防守阵容之上,还是不能完全排除其阵中的远程力量能够给蒙古骑兵带来一定的伤亡。
辛爱肯拿一定的伤亡来换取这场仗的胜利,说明……他的确是穷疯了,或者说他无法忍受现在这样的局面。
本来,他以为自己和图们汗大致上还是合作的关系,谁知道因为此前那场大败,现在的结果是图们汗明显成为主导力量,而他作为土默特的“地主”,反倒成了图们汗的附庸。
土默特虽然名义上的地位只是右翼三万户之一,但实际上早就是右翼之主,辛爱自己在心理上和图们汗这个左翼之主是平起平坐的,现在混成这样,他如何能忍?自然要找机会加强自己,顺便也要打出威风来重振声威。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辛爱强硬了一辈子,哪里能受得了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想想图们汗刚才派自己出来救援时那种命令下属一般的口吻,辛爱就觉得自己必须拿下眼前明军不可。
失兀赤五百人为一个攻击波次,但并不是龙门三叠浪式的在同一个点发起,而是四面八方没有规矩的发动。这是为了对方摸不清主攻方向,在匆忙的调兵遣将中自己乱了阵脚。
第一波次从左翼最先发动,五百蒙古骑兵以在正常不过的冲阵阵势逐渐提高马速,千蹄飞踏,带起衰草黄尘,冲向明军右翼。
明军果然有一些动摇,但辛爱还来不及欣喜,就看到一员年轻的明军将领手起刀落,砍下一名往后退了两步的士兵头颅,并且厉声大喝。
明军的轻微动摇立刻止住了,刺刀阵依旧立在阵前,后方的三列火枪队早已装弹完毕,第一列横队在那名年轻将领的喝令下端起手中火枪。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