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谁。

卿因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让她不敢置信。

病床、医疗器具、还有许多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她下意识去瞧自己的肋下,发现上面并没有伤口。

她抬起头看四周,发现一切都披着属于现代的强硬气息。

这是现代,难道自己变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这件事,若是自己真的回来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可以重新见到父母,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可是秦渊,自己将再也见不到他。他会怎样想,大昱的自己真的死了吗

还有淑妃、卿伊、黛宁她们又会如何。卿因心乱如麻,完全无法接受现在发生的一切。

“醒了!”人群中突然爆发一声喜悦。

卿因抬头望去,是她的父亲老孟,这是个和皇帝老爹完全不同的父亲,他宽厚仁慈,对卿因从来都是掏心窝子的宠溺,不愿意让她受一丝委屈。

看着他,卿因的眼框突然酸得不行。

她刚想走过去拥住父亲,却发现自己身旁的护士拿着针筒的手穿透了自己。

怎么回事,这熟悉的感觉,莫不是自己是在和以前一样的梦了卿因木然,突然一阵揣测进入她的脑中,她穿透过挡在自己面前这层层叠叠的人影,向病床走去。

病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卿因定眼一看,完全怔住。

这是她,十四的她。

没错,自己在十四岁时出了车祸,相当严重的事故。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会死,病危通知书下发了一张又一张。

就在医生决定宣告死亡时间时,她醒了,就如同一个奇迹。

或者说,这就是一个奇迹,老孟与孟老妈对她诉说了整整七年,每年过年都要带着她前往主治医生的家里,给医生拜年道谢,感谢他将卿因从死神那里夺了回来。

这一切对于曾经的卿因是那么理所当然。

因为她失忆了。

突然醒来的她,失去了一切记忆,就连心智都有几分退化。

卿因看着躺着床上的少女,看着她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人,然后轻声唤出一个词“阿渊。”

阿渊。

仅仅是一个词,四周所有人都怪异地看着她,不知她在说什么。一旁的主治医生甚至揣测道“这大概是她昏迷很久,导致的声带异常,本意也许是爸妈。”

周围人,皆恍然大悟地点头。

只有卿因,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卿因,捂着嘴蹲下身来。

一个念头从她的脑中迸射而出,让她无法面对,却又不得不去细想。她的眼泪不自觉地落着泪,脑中疼痛不已。

许多回忆在脑中徘徊。

十四岁时失忆的自己,醒来之后就连生活习性也大变,从爱吃咸变为爱吃甜,从不碰鱼肉变为无鱼片粥不欢。

心智退化到七八岁的孩童,一道数学题也理解不了。后天的她,不知花了多大心力,才把学习捡了起来,拼命地追赶,终于考上大学。

曾经的自己相信医生,以为这一切的改变都是脑损伤引起的。

现在,她却无法直视这些巧合,这些多么神奇而诡异的巧合,同样的七年,同样的性情大变。

卿因起身,走上前,想要抚摸那躺着床上茫然害怕,甚至有几分颤抖的女孩。

兀得,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头剧烈地晕眩,尔后她听到一阵哭泣。

她挣开眼,看到再大一些的少女自己正坐在床上。

卿因走上前,坐在她的对面,在她面前晃了晃,发现她看不到自己。现在的她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扎着马尾,脸上原该洋溢着青春朝气。

可她却在哭,哭得这样伤心,哭得让卿因也忍不住心痛。

床上横七竖八摆着几本作业,卿因俯下身去看,这是高中的物理化学题,上面遍布着红色的叉。

这些叉让她想起曾经高中的时光,那时候的她确实水深火热。

吊车尾进的高中,完全跟不上其他人的思维,总是很难听懂老师的课。高中时的夜晚,她总是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复习,直到深夜也不知休息。

有时候,学得太苦了,她会自己蜷缩在小床上,无声地哭。

痛恨那场车祸,也痛恨自己的愚笨。

卿因从来都没能直视过这一切,当这些赤裸裸地摆在自己面前时,她才感觉到透心悲恸。

她,怜惜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还在盲目努力的自己。

如果按真的年龄算,这具十六七岁身体里的灵魂,其实只有十岁。一个十岁的来自古代的灵魂,却要与高中的数理化做斗争。

她想要去抚摸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自己,想要抚平她扭曲的眉目。

一阵新的眩晕却再度来临。

这每每恰到好处的场景变化,甚至让卿因怀疑天上正有个神在偷窥她,捉弄她为乐。

说起来,若这一切真如她所揣测的,那她的人生确实就如同一场玩笑。如果她就是安华公主,是大昱帝女,是那个从汉白玉高台上坠落的帝女的话。

那么过去这七年,就是上天与她开的一场巨大玩笑。

在捉弄她八年以后,让她深以为自己是个现代人以后,一脚将她踢回大昱。

真狠,卿因在意识模糊时,脑中俱是这两个字。

眼前再一次清明时,阳光有些刺眼。卿因抬手想要遮住直射而来的烈日高阳,却猛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院子中央,四周都是竹制结构。

这里,这样眼熟,卿因起身。

这是秦渊的竹林居,她来过,也在这里住过。

她再次检查自己肋下,却还是没有感到一丝痛楚,上面根本没有伤口。自己还在梦里,卿因叹气。

她走进竹林居,发现秦渊正坐在案几前的竹椅上。

这时的他与卿因如今见到的他相差无几,梦中的时期应当离卿因穿回大昱的时间相近。

“在哪”她听见秦渊问道,语气冷硬。卿因甚至能够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虽然微小,她却瞬间抓住那丝恼怒。

“回主子,华清池畔。安华殿下多次前去与黄二密会,但两人并没有什么亲密动作。”站在一旁的顾一答道。

咔嚓——

卿因看到秦渊手中的毛笔被折断,鲜血从他的指尖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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