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知道那饭菜凉透,南乔才缓缓起身朝那处走去。

砰地一声,杂草中的饭菜被人用石子打翻,抬眼望去,却未望见任何身影,只见到有牢狱中那一闪一闪的烛火亮着,而阴影的地方则挡住了一部分视线。

她不动声色的伸手去捡地上的馒头,用手微微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黑暗中传来他掩饰过的原本声音,“你可曾有一丝的后悔?”

南乔微微陷入沉思,下一秒她问道,“何为后悔?阁下可以跟我说得详细些吗?”

黑暗中的人并没按照她想象中的那般回答,而是冷哼一声,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活该!”

南乔背倚着铁窗,随意的开口道,“阁下已经看到我凄凉的样子,既然一切已经称心如意,又何必来当头浇我一盆冷水。”

“称心如意?”他咬文嚼字,“还早着呢!”

果真是熟人,连她易容了都轻易认出来。

那处不远处的烛火光一闪,南乔只觉得似乎有一阵风飘过,直觉告诉她,停留的那人已经不知不觉离开了。

越是黑夜,便越是让人防不胜防,就在两天后的这夜,距离长安不远的桐临,一处不小的宅院里无端起了火。

宅院内的人乱成一团,而忽略了角落里换了小厮衣服的南牧笙,他混在众人中间,脸上抹了黑乎乎的烟灰,提着木桶跟着跑,根本没人察觉这就是他。

于是在去后院井边打水的路上,他闪进一处树影下,看准时机,从虚掩的后院逃了出去。

一路上,他并未朝南晋方向逃,而是趁人不备,在路上抢了一匹马直奔长安。

“驾~”

马匹连夜赶到长安城的时候,城门却已关闭,此时的他不得不赶走马,去了附近的难民营佯装乞丐,希望以此来躲过一劫。

他找了块破麻布披在身上,难闻的气味让他嫌弃的皱了皱眉,可即便如此,他都没有脱下来,那块破麻布反而越裹越紧。

这一夜,南牧笙都不敢睡过去,生怕一睡过去睁眼就会出现在原来的地方。

就这么一直坐到天色发亮,还没有人找上来,他便知,这一晚是逃过去了。

南牧笙暗自呼了一口气,正要想办法去找南乔,却听见那边有人欢呼起来。

“七贤王又来施粥了,你们都快来啊!”

顿时,他旁边那些大大小小的乞丐一拥而上,身边的位置顿时就空了。

出于好奇,南牧笙也起身去那边排队。

“七贤王真是大好人呐,经常给咱们这些难民施粥!”

“可惜听说七王身体一直不好,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老天爷偏偏不长眼,让这么好的人受罪!”

“唉,谁说不是呢!”

南牧笙闻言,远远望了一眼粥棚边的帘子后,轻纱的帘子晃动,仔细听,还能闻得几声里面人的咳嗽声。

七贤王宇文跋以前他也略有耳闻,素以不争不抢、贤良的性格出名,可要是说起这宇文跋真正的身份,那才叫一个高贵。

生母乃是逝世的淳孝太后,淳孝太后年轻时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宇文跋虽出生比其他皇子晚些,但一出生便是皇后嫡子,未来的储君,可若不是宇文跋生了一场大病,落下了残疾,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便是他了。

“王爷,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奴才帮你去请东郡王世子殿下前来为您看看?”

宇文跋握着拳抵在嘴边,想以此来阻止咳嗽声,片刻后,他好不容易有了些好转,

“不必了!”

“可是您的身体要紧,总这么下去”

话未说完,就被宇文跋打断,“该我活的时候死不了。”

莫名其妙的话让下面伺候的人不懂,安慰了几句后又为宇文跋端来汤药,宇文跋服下后才稍微好了些。

片刻后,随侍的人开口道,“王爷,今日的粥施得差不多了,不如回去吧!”

宇文跋叹了口气,目光看着外面的光景多了丝贪婪,“这么快”

正要离开之际,有人来报,“王爷,有个乞丐想要见您。”

宇文跋坐在轮椅上,轻轻挥了挥手,那人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打发了他!”

身后的人又开始替他推动着轮椅,“王爷,直接回王府吗?”

宇文跋懒懒的嗯了一声,于是便闭上眼小憩,不再多话了。

端着米粥的南牧笙一直在等宇文跋身边的人,可人是等来了,带来的消息却是宇文跋不见他。

“麻烦您再去通报一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见你家王爷!”南牧笙再次请求。

“王爷已经回府了!”说完这句,那随侍也不在与他纠缠,直接转身离开了。

南牧笙微微皱眉,只怪他有口难言。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便知道宇文跋时不时的入宫见宇文墨,看得出来,他是宇文墨比较信任的人,要不是人多口杂不方便,他早就想冲过去将棠儿的消息告诉宇文跋了。

都这么久过去了,希望棠儿不会有事才好,如今能保护棠儿的人,只有宇文墨,可是他若直接去见了宇文墨,还能离开吗?

南牧笙生平第一次如此纠结,竟是为了仇人的儿子。

“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自嘲一番后,他捧着碗里的粥一口气喝了下去。

正当他喝完要离开时,另一些话多多少少传入他的耳朵。

“听说了没有,忠勇侯府接二连三的死人!”

“这事轰动了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啊!”另一人接话。

“可是你们猜猜,这杀死侯府嫡女的凶手是谁?”这话成功勾起了众人注意,纷纷竖起耳朵听。

那人说道,“南晋国的郡主南乔,她以为易容成别人杀人就可以逃脱了?结果在一审的时候就被人当场撕下人皮面具,渍渍渍,当时你们不知道,那个刑部尚书脸色当场就变了,没有继续审下去,直接将此事上报了皇上!”

“那后来呢?”有人锲而不舍的追问。

就连南牧笙也竖起耳朵去听,越听他越紧张。

“要说这南乔坏事做绝,杀人手段残忍血腥,说她是妖女都不为过,这不,皇上直接下令将其斩首,三日后处决,今日正好是第三日,一会儿要是去刑场及时,说不准还能一睹这位郡主的真容呢!”

有人跟着起哄,“真的?太好了,真想看看,这位将平定王迷得颠三倒四的郡主究竟有多好看!”

“切,小心看多了把你的魂儿都勾去,还有,就不怕平定王挖你眼珠子?”

说完又是一片哄然大笑,一群人跟着起哄。

南牧笙手中的碗砰地一声砸到地上,打断了众人嬉笑的这一幕,众人将奇怪的眼神纷纷投向他。

原本想替南乔辩解一番的南牧笙,硬是咬牙将话咽了下去,他的妹妹,在他心里是最好的,岂容他人污蔑!

皇宫御书房里,姬无煜第一次与宇文墨起了明面上的争执。

“站住!”宇文墨低吼一声,将快要走到门边的姬无煜喊住,“棠儿失踪多日,只有南牧笙知道他的下落,若南牧笙知道他最在乎的妹妹出了事,一定会赶回来的!”

姬无煜回过头去,目光直逼龙案后站着的人,“皇上究竟是为了小殿下还是其他?”

宇文墨眉头皱起,“朕圣旨已下,你公然抗旨,你让外面那些人如何看待朕?”

“那万一南晋太子不出现呢?”姬无煜反问。

宇文墨沉默了,虽然他早已准备好了一些措施,可

为什么就是那么不甘心呢,这些日子他派出的人音讯全无,这是他唯一还没有尝试过的办法了。

“朕答应你不会真的杀她!”

“南晋太子就算回来也不可能留在大邺皇宫,皇上,醒醒吧!”姬无煜说完这句,便快步离开了。

醒?

他又何曾不想醒来。

“来人,召凤九仪前来!”

片刻后,凤九仪出现在御书房,她恭敬的给宇文墨行了个礼。

宇文墨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人,“你昨夜说的话可属实?”

“回皇上的话,臣妾说的句句属实。”凤九仪顿了顿说道,“臣妾冤枉,当日臣妾的父亲被关在天牢里,南晋郡主几次三番以父亲性命相挟,若臣妾不听她的,她便会怂恿平定王”

宇文墨烦了她一眼,“说重点!”

“是!”凤九仪行了个礼,“也不知道南晋郡主用的什么法子,竟真的找到南晋太子的下落,但她自己不敢轻举妄动,便让臣妾派人先探探路,就算东窗事发,臣妾也只能担着,对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宇文墨陷入沉思,凤九仪又补充道,

“皇上您想啊,臣妾身在后宫,树倒猢狲散,凤家败落后那些客卿都弃凤家而去,就算凤家还剩那么一两个人,可凭他们几斤几两,难道皇上还不清楚吗?又怎能轻易跟踪羽林军的高手找到清灵谷不被发觉呢!”

“好了,你且搬回凤金宫住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虽然宇文墨还没说恢复她名位,但能重新回到凤金宫已经是万幸了,凤九仪不敢开口求更多,拜谢后便退出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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