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沧桑的面容上现出微微笑意,“真想听?”

陶则琛连忙点头,自己很期待地“嗯!”了一声,又扭头去问文文,“文文,你想听么?”

文文点头笑,“嗯,想听。”

林老爷子再度沉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远去的幕幕又重回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的声音平淡沉缓,“姥爷跟你姥姥是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在硝烟弥漫的战火中认识的。

没有你们现在浪漫。土得厉害,战场上第一次相见,都是灰头土脸,烟熏火燎的,你姥姥当时理着跟战士们一样短的头发,看上去就是个瘦小一些的男兵。

那一战打得很激烈,我们上去支援的时候,你姥姥所在的那个连大多数战士都已经壮烈牺牲了,全连包括你姥姥在内还剩下五个人,你姥姥本来是卫生员,也拿起牺牲的战友留下的枪,投入了战斗……

敌机在头顶上盘旋,扔下了一个大炸弹,你姥姥全神贯注地射击,根本来不及躲避,姥爷当时正好在离你姥姥不远的地方,忙扑过着抱着你姥姥就地一滚,滚到了一个小坎下,炸弹落下,你姥姥刚才爬着打抢的地方,被炸出一个直径四五米,深十几米的大坑。

你姥姥当时也只是一个愣神,冲我点点头,我们又各自投入了战斗……”

文文静静地听着这曾经真实发生在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身上,比传奇还要传奇的往事,眼中忍不住有晶莹的泪水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无法把传奇一般的人物与现实中的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对照起来。

尤其是林老太太,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十分温和慈祥的老人家。

与自己的奶奶看不出什么分别。

想不到,她却是从枪林弹雨战火硝烟中走来的。想不到,她亲切抚摸过她的那双手,不只为自己的儿女们,孙辈们做过饭,补过衣服,还曾经拿起钢枪阻击过凶残的敌人。

不只是文文想不到,便是陶则琛也没有想到。

他只知道姥爷上过抗美援朝的战场,今天他还是第一次听姥爷说起,原来姥姥也曾在朝鲜战场上与姥爷并肩战斗过。

记忆里,自己的姥姥与别人家的姥姥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宠起他来,也是宠得没边没沿的。

他从没有见姥姥发过脾气,不管他惹多大的祸,不管他多么不听话,姥姥都能和声细语地跟他说话,讲道理。

他没有想到,永远是那样慈祥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姥姥,竟然在战场上同凶残的敌人面对面地厮杀过。

“姥爷,然后您跟姥姥就认识了,然后就结婚了?”

林老爷子摇摇头,眼角带着笑,“那会儿忙着打战,哪里顾得上结婚?甚至连认识都不算。姥爷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你姥姥是个女兵。”

“哦?那您什么时候知道姥姥是个女兵的?”

“当时一战接着一战地打,就算是休整的时候,也成天琢磨打战的事。姥爷跟你姥姥再次遇到,是三年之后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回到国内之后的事了。”

“这么说,您跟姥姥在朝鲜战场上就见过那一次面?”

“对。那一场战役结束后,我们各自归队。再没有见过。就算再见,能不能认出来对方都很难说。”

“那回到国内后,是怎么认出对方的?”

“回到国内后,姥爷去了某地剿匪。把盘踞在当地的土匪清剿结束后,跟当地的父老乡亲们联欢,联欢的时候,当地一个小学的校长邀请姥爷去学校给孩子们讲讲打战的故事。

姥爷第二天就去给孩子们讲故事了。一讲起来就话长,从打日本鬼子,讲到打国民党反动派,讲到抗美援朝,再讲到剿匪。讲完后离开时,见到了你姥姥,原来你姥姥回国后,成了这个小学的一名老师。

你姥姥说:我听了你讲的故事,我就是你在某某高地上救过的那个瘦小的战士。那一年,姥爷二十七岁,你姥姥二十三岁。”

林老爷子仿佛回到了青春岁月,沧桑的面容上浮动着淡淡的微笑,“也是那一年,姥爷把你姥姥娶回了家。”

“姥爷,看来世界上真是有缘分这回事,一切可能早已注定。”

林老爷子笑笑,“对,文文就是你的缘分,遇到要懂得珍惜。”

陶则琛挑挑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看了文文一眼,文文红着脸,把头扭向了一边。

“姥爷,坐这半天了,起来走走。”

陶则琛起身扶着林老爷子起身,文文也从旁帮忙。

“没事。不用扶。”林老爷子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往外走,陶则琛与文文跟着出了屋。

天已经黑了。林老爷子却兴致勃勃地说,“走,咱们外边散会儿步去。”

陶则琛与文文一左一右扶着林老爷子往外走,还未出院门,便见门外有车灯扫过,很快,院墙外响起停车的声音。

陶则琛笑着对林老爷子说,“姥爷,我妈回来了。”

走到门口,陶则琛顺手摁亮了大门口的灯,出门一看,果然是林秀雅正在下车。

“爸,这天都大黑了,您干什么去?散步?”林秀雅走过来,笑着打趣自己老爹,“老有派头了,一左一右还有两个‘警卫员’陪着您。”

陶则琛走去跟王斌打招呼,先带王斌进屋去休息。

林老爷子对自己闺女说,“孩子们回来就行了。路远,你又一堆事,就不用跑了。”

“那怎么行。老爹过大寿,老闺女不回来祝寿,岂不是太不孝?哥哥嫂子们都到了没?”

“我叫根深提前跟他们打电话了,叫他们忙部队的事,不用都回来。你三哥回来了。明天部队上要来人。”

“哦,专门来看您?”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提起过,好象跟你们公司有合作的意向。这事跟你谈还是跟琛琛谈?”

“跟琛琛谈去,您老闺女现在基本上是甩手掌柜。”

“甩手就对了。琛琛年轻,精力充沛,就放手让他干,迟早不得交到人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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