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子……唔……我家小姐只有在你家才这么不客气,她借用老爷的书房都会经过同意……”

天璇嘴里塞着烤鸭,含糊地回答着。

这样啊。

秦小满尴尬不已。

唐姑娘这是被他带跑偏了?

不等鸭皮变凉,唐清柔手里拿着一封信,快步小跑回来,递给天璇。

“天璇,你骑着汗血宝马把这封信送给清舟哥,他们还在蜀州府收集证据,恐怕要过一两日才会到荣州府。”

“好的小姐。”

天璇把她盘子里最后一块鸭皮塞进嘴里,小手往抹布上一抹,接过信朝马厩跑去。

秦小满直到马蹄声听不见了,转过头,就见唐清柔又一次直勾勾地盯着他。

盘里的烤鸭一口没动。

“今天的烤鸭不合唐小姐的胃口?”

“秦公子,董继祥和你有仇?”

唐清柔不答反问。

“没。”

秦小满坦然一笑。

“董家绝对不无辜,他捐二十万石粮的事也不会算在唐姑娘和唐家的头上。”

现在董继祥认为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再生稻。

都是他、或者他背后有人想覆灭荣州王家,才利用再生稻惹出这么多是非来。

反正都坐实了这件事,他和董继祥的梁子也结下了。

趁机让董继祥掏二十万石粮,帮助灾民讨口吃的,又有何妨?

左不过是在董继祥心里,多给他添一笔账而已。

“秦公子,你别跟我这么见外,只要是为了灾民,哪怕你让我去坑董继祥的粮我也会去的。”

唐清柔轻声细语地做出了坚定无比的保证。

却令秦小满更加汗颜。

这姑娘看出他是故意设计董继祥了,却还愿意冒着得罪董家的风险帮他达成此事。

“唐姑娘,我再给你片些鸭肉。”

“……大可不必,秦公子,我真吃不下了。”

两人吃到月上中天,又喝了一碗消食汤,这才安然睡去。

次日一早。

秦小满听到房顶上有动静,迅速翻身。

睁开眼,肖成梁正坐在椅子里,灌了一壶隔夜茶,呛得直咳嗽。

“肖兄回来了?”

“你家。”

“肖叔呢?”

“灵堂。”

连日的奔波和疲惫,肖成梁原本清亮的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秦小满又亲自去外面接了壶山泉水,从厨房端来一碗面。

等肖成梁吃完,他也已洗漱完毕。

“吃饱喝足,在我这里先睡一天,晚上我和你回去守灵。”

肖婶的尸体在灵堂停了五日。

按照富阳当地习俗,只有停三或停七。

三日已过,只有第七日傍晚时下葬。

今日肖成栋再找不回来,他都打算请唐叔帮忙找人了。

“好。”

肖成梁声音哽咽地应着,几口就将面唆完。

吃了个盆干碗净,躺在床上合衣而睡。

“公……”

月季还没进门,被秦小满一把捂住嘴,关上门拖了出去。

“肖大侠在睡觉,吩咐别人不要进这个院子。”

秦小满看了一眼她脚上穿着下地干活的布鞋,上面还沾着泥巴,顿时笑了。

“都说了那些稻种发芽之前不用管它们。”

“公子,稻种不用管,空余的水田每天要放水,回头秧苗才长得更快。”

月季振振有词。

她向来早起服侍公子穿衣洗漱,如今早起无事可做,只有去田里找些事做了。

“行吧,你爱怎么倒腾怎么倒腾,去喊唐姑娘吃饭,我锻炼锻炼。”

秦小满伸展了一下双臂,往院门外小跑而去。

之前坐在马车上巡视时,他每天都在练习晨跑。

如此一来,在与王耀辉对峙时,才能够使用肖大侠的重剑而毫不手软。

锻炼一事贵在坚持。

他不求像肖大侠一样高来高去,至少遇到练家子的致命一击时,有保命规避的本事。

跑完步来到前院。

八仙桌上摆着早饭,唐清柔坐在摇椅上翻看着一本手札,月季在旁边逗弄着大狼狗。

“都在等我?”

秦小满洗干净脑门和脖子上的汗,凑到摇椅旁。

唐清柔吓得慌忙合上手札。

“你这字写得挺娟秀……”

秦小满微囧。

没想到唐清柔的手札上写的是他背的诗。

“娟秀的文字配不上秦小秀才豪迈的诗文?”

面对唐清柔的调侃,他反倒不窘迫了。

“配得上,你的文配我的诗正适合,下次我再背诗就让你抄,让你当本小秀才专用的抄诗人怎么样?八品诸市署唐大人给我抄诗,抄完我不得供到祠堂里给老祖宗们瞧瞧?”

“……”

唐清柔的小脸微红,把手札往怀里一塞,快步走到八仙桌前,坐下就吃。

竟是不理他了。

“面皮够薄的。”

秦小满知道玩笑过了火,吃饭时把桌上唯一的两个大鸡腿夹给她。

直到唐清柔吃下,冷战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饭后。

有人来找唐清柔谈捐粮的事。

秦小满回到院子里,从箱子里找到十年的闲田租契,开始一张张的重新抄录起来。

“公子,这些租契不是作废了,你抄它干嘛?”

月秀送来茶点,尽管她不识几个字,但看到抄录的字迹一模一样,大大的杏眼中充满了疑惑。

“练字。”

秦小满抄了一天,上百份租契才抄录完。

傍晚时,肖成梁醒来径直要回秦宅。

秦小满连哄带劝吃过晚饭,四人一行踩着关闭城门的点回到秦宅。

肖府重建,灵堂就摆在秦宅二进的院子里。

此时全府挂白,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秦小满,麻烦你家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从今往后,我家就是你家。”

秦小满揽过肖成梁的肩膀,看到他通红的眼睛,用力地拍了两下,压低声音。

“人死不能复生,一会儿见了肖叔和肖兄别掉泪。”

见肖成梁不解地瞪他一眼,秦小满翻了个白眼,只能把话说开。

“你爹一直在灵前守着,茶饭不思,全靠唐叔给的参片熬成汤喝了吊着一口气,你想让他在出殡那天随着你娘一起去了?”

“……不想。”

肖成梁闷声闷气地回答。

“不想就看我眼色行事!”

秦小满头一次不讲道理的让人听他的话。

不过这事也没道理可讲。

“少爷回来。”

“肖二公子回来了。”

门口站着的小厮急忙引着一行四人去了灵前。

秦小满时隔两日再看到肖父,以往身材魁梧的壮汉瘦得裤腰带都松了半尺。

白衣飘飘,像要乘风而去。

肖成栋也好不到哪里去,骤然丧母的打击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听到脚步声,直愣愣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垂头接着往铜盆里机械式地扔纸钱。

眼泪都哭干了,眼珠里布满了血线。

“爹……”

肖成梁低低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去吧。”

肖父眼中无光地对着肖成栋跪坐的方向摆了摆手。

“……”

肖成梁咬紧牙关,深深地与秦小满对视一眼。

直到秦小满点头了,他才往肖成栋方向冲了过去。

“肖叔,有件事我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王之昌死的事,秦兄弟告知我了,小满,叔没看错你,你替我肖府报了仇,那块地如约给你了。”

肖父慢慢转头看向往铜盆扔纸钱的两个儿子,眼眶一红。

“他们两个,希望你能替我照拂一二。”

果然还是没打消跟着肖母一起去的念头。

“肖叔,我能够当肖兄和肖大侠的兄弟,可我当不了他们的父亲。估计肖大侠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面见天子时,天子对他赞赏有加的事。”

此话一出。

肖父眼神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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