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未免有点欺人太甚了吧!”站在甘罗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怒目相视。

“欺人太甚?要论起欺人太甚,哪比得上你们甘家,你看你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了?嘶!”邵无害旁边年轻人脸上淤青未消,说起话来还时不时疼的龇牙咧嘴的。

“那是你自作自受!”那年轻人回怼道。

显然,这就是最近“名动咸阳”的二位纨绔,甘家的甘霖,和邵家的邵无束。

二人的恩怨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起源于邵无束抢了甘霖的女人,甘霖将邵无束打了个半废,邵无害又下场借此机会向甘家发难,谋夺甘家的产业,甘罗虽然不想掺和自己这惹事精舅舅的事情,但甘家目前的掌舵人又不能坐视不管,二人屡次博弈。

不过因为邵无害本人位高权重,可调动的资源不是甘罗这位“前前”朝左丞相的孙子可比,所以邵无害在屡次交锋中占尽上风。

矛盾积累到了现在,一朝爆发!

“不管怎么样,打碎的这只瓷瓶,你总得赔我吧?”邵无害脸上带笑,只是这笑容中透着一股狠戾,在甘家一众人看来如同恶狼毒蛇一样。

“那还不是你陷害我们……”甘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甘罗打断了:“好了舅舅,不要说了。”

甘罗何尝不知道这是莫须有的罪名,目的依然是谋夺甘家的资产。

甘罗这段时间为了此事四处奔走,现在的甘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三朝重臣,位居左相的甘茂在时的光景了,甘茂离开后,甘家在朝中的势力四分五裂,逐渐走向消亡,到了甘罗记事起,不能说是破落不堪,只能说是……毛都不剩。

不过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甘罗最后找到了一位朝中宿老,请求他摆平此事,那位宿老与甘茂很有交情,欣然同意,将邵无害叫来,告诉邵无害此事就此作罢。

这位宿老威望颇高,虽然已经告老辞官,但也不是邵无害能惹得起的,于是他满口答应,甘罗也以为此事就这么摆平了。

但前不久宿老前往汉中休养,让邵无害瞅准了机会,打算再度发难,赶在宿老回来之前搞定这件事。

今天,甘家一同出游,结果半路马突然受惊,撞上了邵无害的马车,导致一只瓷瓶碎裂,邵无害便借此索赔。

用脚想都知道这是邵无害的设计,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马突然受惊,多半也是邵无害安排的,街面上人多眼杂,他想做些手脚再简单不过,甘罗就知道江湖之中有一种技法叫“吹针”,可以通过吹一根管子将针激发出去,若是落在马身上,马吃痛发狂再正常不过。

“你想要怎么赔偿?”甘罗向邵无害问。

“我这只瓷瓶乃是吴驹吴卿的瓷器厂打造,当今世上只此一瓶,说是价值连城,不过分吧?”邵无害微。

甘罗冷冷的看着他,孤品的话,自然是说多少钱都可以,就看邵无害此番到底盯上了什么。

“依我看,芍仙阁不错,不如就拿这个赔吧。”邵无害终于露出了自己的野心。

“不可能!”甘罗断然拒绝。

芍仙阁就是甘家的一处产业,虽然不是最大的,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绝不可能拱手让与邵无害。

甘罗咬了咬牙,他就知道邵无害无非盯上的就是这几处产业,之前他就使了不少方法,又是卡货物运送,又是传播对甘家不利的消息败坏名声,总之无所不用其极。

邵无害也知道甘罗不可能答应,于是舔了舔嘴唇,说道:“看起来咱们这件事一时半会是谈不拢了,此处人多眼杂,不如请诸位,过府一叙?”

甘罗还没说话,甘霖顿时急了:“过府一叙?谁知道你会使什么无耻手段?”

邵无害冷笑一声,旁边的邵无束则回怼道:“呵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就只有你会把人约出去使一些下作的手段!”

围观人群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人悄悄告诉他:“邵无束那天就是被甘霖约出去打了一顿。”

众人恍然大悟。

邵无束又嘲讽道:“我哥可不像某个怂货一样,当面不敢发难便背后再行龌龊之事,连女人都叫人抢去睡了,呵!真是废物!”

“你!”

甘霖勃然大怒,左右看了看,抄起一根硬木棍就要打下去,邵无束一惊,没想到这个夯货这么不经说,连忙举手格挡,却听一炸雷般的声音传来。

“够了!都疯了吗?!”

这道声音如天雷滚滚一般,简直不似人能发出的音量,甘霖被这声音吓得一惊,木棍脱手而出,还是砸在了邵无束头上,击得后者痛呼一声,没一会头上便又添了一道淤青。

众人转头望去,想要看看是谁横插一脚,却见人群分开,一人走出,邵无害和甘罗皆是一惊,拱手拜道:“吴卿!”

吴驹阴沉着脸,不回他们,冷声说道:“一个当朝尚书,一个左丞相之孙,大庭广众之下,口吐秽语,争得脸红脖子粗,嫌不够丢人?”

邵无害和甘罗都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谁能想到会引来这尊大佛啊!

吴驹本来也没想出来掺和,他就只是看了一会热闹,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堵在那里完全走不过去,若是让这两帮人在这,午饭之前他是别想回去了。

而且这矛盾愈演愈烈,吴驹觉得他有必要居中调停一下。

他转头又看向甘霖和邵无束:“还要动手斗殴?你们这是藐视秦法?”

“吴卿,是他先动……”邵无束还想辩解,却被邵无害狠狠地瞪了一眼:“闭嘴!”

他旋即拱手一揖,连忙说:“下官不敢!”

藐视秦法,这罪名可大了去了,他不敢扣这顶帽子。

“不敢?”

吴驹冷哼一声,走过来看向地面,踢了一脚地上的瓷器碎片,看着邵无害,笑道:“新时代碰瓷啊?”

邵无害不知道碰瓷是什么意思,但大抵也能猜到一些,当即身子俯的更深了。

吴驹见他不说话,转头又看向旁边的酒楼二楼,朗声喊道:“早就到了,为什么不抓人?”

围观群众抬头望去,竟发现那二楼的靠窗处站着一些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府衙的捕快和衙役。

捕快脸色一白:“下官……”

“你就打算这么跟我说话?”吴驹打断了他。

捕快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站在二楼,吴驹站在楼下,乃是居高临下了,于是脸色更白了,连忙冲下楼来到吴驹身边:“拜见吴卿!”

围观人群中窃窃私语:“还得是吴卿啊,你看人家,三言两语就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着实,吴驹的话虽然不多,但每一句都让人有种如履薄冰的危机感,他将自己身为上位者的威严发挥的一览无余。

捕快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在脑海中组织了一套措辞,刚要张口,吴驹却抬手制止了他,将他的满腔腹稿憋在了肚子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吴驹扫了一眼在场的每个人。

甘罗,甘霖,还有身后一众甘家的人,当中一位美妇人不知怎么竟是晕了过去。

邵无害,邵无束,以及邵家几位家仆和车夫。

吴驹走到那美妇人身边,给她把了个脉。

甘罗心急如焚,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敢问家母可有大碍?”

刚才在街面上失控撞上邵无害的马车的,正是甘母乘坐的车马。

吴驹摇头,淡淡的说:“受了惊吓而已,小问题。”

甘罗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吴驹问那捕快。

捕快一愣:“张如虎。”

吴驹冷哼一声,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哪有一点“如虎”的气象。

他刚才就注意到这捕快带人藏身于酒楼二层,迟迟不动,显然是畏惧邵无害权势,不想得罪了他,于是干脆两不相帮。

“张如虎!”

“下官在!”张如虎连忙应答。

“抓人!”吴驹说。

张如虎一愣:“抓?抓人?抓谁?”

吴驹冷眼看向他,张如虎当即又是冷汗狂冒。

吴驹指了指甘霖和邵无束两个人。

甘霖和邵无束瞬间傻眼了。

张如虎正因为见风使舵的本性,此时毫不含糊,带人就将甘霖和邵无束两个人制住了。

邵无束瞪大眼睛:“不是,我是被打的,为啥连我一起抓啊?抓他就行了啊,我是无辜的啊,我是良民!”

围观群众和一众捕快皆是满脑子黑线。

谁不知道你邵无束是咸阳一等一的败类,无辜,良民,亏你说的出!

吴驹微笑着走到邵无害面前:“无害,令弟顽劣,我替你管教一番,把他关起来反省反省,你不会怪我吧?”

邵无害连忙摇头:“不会!不会!您说的是,我是太纵容他了,该管教!该管教……”

他对甘罗可以随便欺压,什么手段都敢用,但对吴驹是根本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

他虽是尚书,但职位不算低,在朝中和吕系也能混个中游,但和吴驹这种在朝中和吕系都是地位顶尖的人怎么比。

更别说吴驹的势力范围可不止秦国,他还是医家魁首,在诸子百家中的威望也是顶尖的。

何况对方这三言两语中威严尽显,城府也深不可测,非常人能及,邵无害是完全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一时间心乱如麻,无从应对。

吴驹转头看向甘罗。

不等说话,甘罗立马说道:“您尽管教训!”

他忍这个舅舅很久了,成天花天酒地,惹是生非,不是败家就是败坏甘家名声,要不是母亲拦着,外加甘罗自己也顾念亲情,他早就把甘霖“发配”出去了。

吴驹听出甘罗话语中有一种“求之不得”,于是挑了挑眉,微微点头。

“这两个人,寻衅滋事,打架斗殴,抓进牢里关起来。”吴驹对张如虎说。

张如虎连忙点头答应,招招手示意手下将二人带走。

吴驹又看向甘罗和邵无害:“至于你们两个,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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