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崇州的官道上,二十四面军旗随风招展,长达一里多地的八旗拜唐阿队伍很是引人侧目。

不过最叫行人惊奇的是,这支八旗兵队伍后面竟然跟着一只用链子拽着的花狗熊。

花狗熊是四川一大害,深为百姓痛恨,因为这畜生不但经常下山到村子里偷吃圈养的家畜,有时甚至还会叼走小孩子,攻击大人。

成年的花狗熊极其凶猛,牙齿尖利,再坚硬的竹子在他们嘴里也跟草一样轻易咬断,人一旦被花狗熊咬住,基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为了扫除花狗熊之害,每隔几年官府都会组织人手进山为百姓除害,要不然每月官府都会接到花狗熊害人的报案。

被铁链栓着跟着大车一起往前走的就是杨植在村民手中买的一只成年花狗熊,原是心疼少爷劳累,所以打算弄对熊掌给少爷补补,奈何少爷打死不吃这东西,还叫他把花狗熊放了。

杨植哪舍得?

他可是花了四两银子买的。

所以便求少爷将这花狗熊先带着,啥时候想吃了他就现杀现做,保准叫少爷吃的满意,补的到位。

头次听说熊猫爪子也算熊掌的贾六哭笑不得,架不住栓柱哀求,再想这玩意怎么也算是国宝,传说还是蚩尤的座骑,那么弄一头养养还是挺有派头的,便由栓柱去了。

杨植高兴之余给这只花狗熊起了个名字叫“狗蛋”。

通俗易懂,好养活的名字。

一开始狗蛋表现得很凶,人靠近就会龇牙,结果被杨植连着抽了几顿后,这家伙再看到人的时候表现得特别温顺,尖利的牙齿再也不敢露出来。

阿兰保见队伍里多了只花狗熊便问怎么回事,贾六吱唔说是瞧着稀罕弄头玩玩的。

旗人子弟溜鸟玩鹰是主流,弄头花狗熊玩玩的倒是头一桩。

花狗熊老实下来的样子是蛮有趣,阿兰保便没叫贾六把花狗熊扔了,只是叮嘱小心些莫叫伤了人。

内务府领队桂林听说了这事,特意拉着蒙八旗领队阿满泰研究了半天,都觉这畜生安静时憨态好玩的很,便说要弄几只送回京师给皇上和娘娘、阿哥、格格们瞧瞧。

贾六知道后还以为桂林会跟自己要狗蛋,结果人家没要,可能是觉得狗蛋太大有危险,所以打算弄几只小的。

就这么着,狗蛋成了汉军正蓝旗的第五十八名“队员”。

队伍昨天就到成都了,事先说是要在成都休整三天再出发去金川,结果到地后却被告知直接去距离金川前线最近的崇州侯命。

无奈,四大领队只得督促各旗子弟向崇州进发

半个时辰后,崇州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有四川总督行辕官员过来接洽,引着队伍到城外一座已经腾出来的军营,里面设施齐全,并告知可在崇州休整两日。

两天后,会由专门人员前来接引各旗子弟。

也就是分配具体工作。

既是休整,那就不须多说了,四位领队召集各旗的领班交待一番后,便齐齐进了城。

这回倒不用贾六跟着去买单,城中早有当地官员安排了。

贾六这边回来把可以自由活动的事情对众人说后,就准备带杨植进城放松一下。

找了一圈没见人,问正在换衣服的常秉忠:“老常,我家栓柱呢?”

常秉忠朝营房后围墙角落一指,咧嘴直乐:“刚才听他们说栓柱好像给狗蛋喂锅呢。”

“喂锅?”

听过喂食的,喂药的,没听过喂锅的!

一头雾水的贾六跑到后面一瞧,傻眼了。

只见杨植正拿着一把锤子在砸一口不知从哪找来的破铁锅,每砸下一块就丢给边上跟人似坐着的狗蛋,嘴里嘟囔着:“乖,吃,多吃一点你他娘的快吃啊!”

狗蛋却跟老寿星似的稳坐钓鱼台,闻都不闻一下铁片,气得杨植有想揍它的冲动。

“”

贾六无语,站在那硬是不吱声,直到准备动手揍狗蛋的栓柱自个瞧见少爷。

“少爷,花狗熊不是叫食铁兽么,怎么我弄铁给它吃,它却不肯吃的?”

一般遇到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杨植都会主动请教少爷。

在他眼里,除了不学好有些缺德外,少爷样样在行,也样样懂。

贾六笑了,这事他还真知道。

“食铁兽”这个称呼其实纯属误会,熊猫之所以会下山舔村民家里的铁锅,一是上面沾有盐分,二是为了补充微量元素,根本不是传说的食铁。

好像关于熊猫是食铁兽的说法还是和珅大恩人袁枚搞出来的。

将事情真相说了后,杨植这才明白为何狗蛋对他的劳动成果一点不珍惜。

讪笑着跑去捏了块盐巴扔在狗蛋的食盆中,果然这家伙眼珠子一下转了起来,当即就伸出舌头舔起盐巴来,一点也不嫌咸,还很满足的样子。

贾六往前站了站,狗蛋竟然两只爪子往盆上一罩,生怕贾六会抢盐巴般。

看着贼精。

“别管它了,走,少爷带你进城逛逛。”

冲狗蛋嘿嘿笑了笑后,贾六拉着杨植就出了营房往崇州东门而去。

到了城门,就见一群赶驮马的马伕被守门的绿营兵拦在那挨个检查。

这些马伕是四川境内常见的“马帮”成员。

“马帮”不是类似漕帮带有社团性质的组织,而是活跃在西南的“小商品”贩子统称。

这些人通过驮马将包括盐、茶叶在内的各种物资,运进外人难以进入的丛山峻岭,以此换取微薄的收入养活妻儿。

属于这个时代的最底层,同重庆那边的纤夫们很像。

营兵所谓的检查其实就是变相敲剥马帮成员,有问题合理创收,没问题也要创新创收。

总之,雁过拔毛。

世上的可怜人多了,贾六又哪里帮得过来,因此扫了一眼便同杨植往城门洞中走。

经过一个马伕身边时,却是多看了眼,只因这个马伕虽然身高同他差不多,但脸蛋明显稚嫩,且由于风吹日晒原因显得很黑,身边的驮马比其他人的马也要矮些、瘦些。

最多十三四岁的样子,真正是半大孩子。

不知道是害怕营兵,还是天性不爱说话,这半大孩子在营兵问他话的时候竟是呆呆站着,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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