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无病来定川寨之前心下大定这个梁川一定就是自己认识的兴化梁川,西北这局势这两年来骤然恶化,正是应验了他当初对局势的预料,他会来西北大展拳脚也就不足为奇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
像梁川这样的大才绝不会屈居于兴化小城,他自己也曾吐豪言,天下之大定当见识一番,当今西北风云际会虎踞龙蹯,正是英雄大展身手的地方,他来,不足为奇!
梁川看着辛无病的脸有些恍惚,这一别竟然是多年以前,这个小子当年一脸白净,科举落弟脸上都挂着迷惘,经过战场的试练,蜕去了青涩,变得一脸坚毅,只是脸还是那么白。
梁川心直口快,直接就开口了:“夏大人这是派你来监视我的?”
大帐里还有耶律重光等人,辛无病并不识得他们,不过心想也是军中人士,梁川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讲出来了,对自己真是一丝防备也没有,还是高看了与自己的关系。
光凭这一句话,辛无病若是说与夏竦听,梁川的小命就算活到头了!
朝廷以文制武是惯制,但是夏竦是什么级别,往他这里派个监军那是应有之举,从梁川嘴里说出来却成了监视,分明不把上差放在眼里!
赤祼祼地大不敬!
辛无病意味深长地笑了。
梁川只当他是默认,说道:“咱们哥俩多年不见,一会多咱们以茶代酒好好叙叙。别的不高兴的事咱们就不多说了,看来这几年你在年军已挣得脸面,现在我也替你高兴。”
当初只当辛无病有一条出路,没曾想真的在军中闯出一片天地,如今已是军官!
辛无病只是得到夏竦的赏识,但是走的毕竟是军队一线,不是科班出身的永远进不了夏竦的法眼。要不这么些年,他身负高强武艺又会识文断字,军中像他这样的文武全才有几个,但是就这样一步步打熬下来梁川这个后来的配军竟然还到排到了他前面!
你说这世道气不气人!
辛无病光明磊落,对于这位昔日的恩人倒是不会以怨报直,只是替自己在军中这些年的打混有些怨气。
“唉。。”辛无病长叹了一口气,叹这口气说明了一切。
耶律重光搬来一些肉干还有吃食,又煮了一壶酥茶,两个人怕是要说不少的话。情报队的队员们识趣地退了出去,绥州兵们也没有过来碍事,只留梁川与辛无病独处。
两人还没来得及寒暄各自己几年的境遇,梁川先问道:“当初我劝你一道同行来西北的那位郑祖亮老爷有没有他的消息?”
石头的老爹,郑若萦的舅舅,算起来以后也是自己半个亲,郑祖亮当年失踪,成了压在自己心底多年的一件事,当年郑祖亮到了西北竟然一点音信也没有,唯一知道的只怕是这位辛无病。
辛无病一听郑祖亮这名字气得头发都快竖了起来,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我以为你早知道这奸贼的所作所为!”
梁川对于辛无病的反应有些意外:“奸贼?郑祖亮多年来音信全无,家中子女挂念十分,你可告知与我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辛无病咬牙道:“西北之乱全归功于这厮一点都不为过,以前李贼元昊纵有天大的野心可是也只能打些小仗抢起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是后来战场上的情势急转直下,一切就从郑祖亮这厮到了西北产生了变化。”
辛无病当年得了梁川赠送的程仪又碰上北上想拓展商路的郑祖亮,两人一拍即合一同往西北而来。路上两人互有帮助,辛无病帮郑祖亮杀退了几次拦路劫财的流寇,郑祖亮则一路出钱,两人同吃同住说起保家护国,两人皆是义塞满腔。
辛无病本是读书人出身,只是郑祖亮仕途止于举人则转战商海,也是落第书生,两人不由间有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一路上无话不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只是辛无病终归年轻。
到了西北辛无病直接去投西军,一路拼杀三四年过去,终于混到今日的程度,其惨烈堪比落第失意,回想起来辛无病自己都唏嘘不已。
而郑祖亮不一样,他到了西北先是经营粮食生意,这些年西北要么大旱要么冬天就是风灾雪灾,总之没有一天太平的,加上前几年关中大涝粮食欠收,天下哪里都缺粮食,靠着卖粮很是赚了一趣÷阁。
到底是商人贪利,郑祖亮在倒卖粮食的过程中大赚了不少钱,又从中结识到了粮食奇缺的党项人,党项人把他奉为上宾,党项人国内物资奇缺,上到香料药材下到铁锅薪炭需求大得无边,他们把郑祖亮视为救命稻草,两帮人一拍即合,郑祖亮自大宋境内疯狂地走私各种党项贵族所需的物资,赚的钱更是富可敌国。
党项人本来就穷,经他这么一折腾,无数的财富更是流向了大宋,大宋只付出了一些丝绸药材等普通商品,党项国内对大宋的仇恨简直到了顶峰!
这矛盾引起了当权者李元昊的注意,李元昊毫不犹豫就将郑祖亮抓了起来。其间李元昊对郑祖亮做了什么外界无从得知,只知道后来郑祖亮改名换姓叫做郑昊,成了李元昊的后勤总管,李元昊也是孤注一掷,真正放权给郑祖亮,郑祖亮大刀阔爷进行改革,将民间所有的钱物集到一起,直接充公,党项人上下一片糜烂的经济体系得已重新焕发生机,真正有了发动大规模战役的能力。
这也太离谱了吧,郑祖亮在大宋充其量连个人物都不算,在兴化勉强排得上号,也就是做做生意的料子,到了李元昊手中有那么大的作用?
梁川心里却在想,要是郑祖亮胆敢叛国降夏那他就不顾他儿子石头还有女儿的命了?这可是连座的大罪啊,他读过律法不可能不懂这些道理吧!
其间必定有什么隐情!
朝廷没有对石头他们动手就说明郑祖亮的身份还没有暴露,若是有机会,得对郑祖亮做做思想工作!
“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们大宋也有潜伏在西贼内部的探子,西贼的变化早就引起了大宋军方的注意,只是搞不明白党项人何时出现这么一号力挽狂澜的人物。后来他们传回来一张画相,我一看,这不就是郑祖亮吗,只是他早已改名了,探子挖不到他的信息罢了。”
梁川我看着辛无病的眼睛问道:“郑祖亮的身份你可曾告诉过第三人?”
辛无病知道他这话的意思,郑祖亮的身份只要一泄露出去,大宋朝廷绝不会放过他在兴化的家眷,自己当初也受过郑祖亮的恩惠,这种绝人门户的事他干不出来。
“不曾。”
辛无病的眼神没有点分飘乎,直视着梁川。
梁川舒了一口气,各中曲直得找到郑祖亮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真如辛无病所言,要打败李元昊,郑祖亮是一个过不去坎,打仗打的就是钱,为什么大宋连吃三场败仗只是面子上过不去,党项人连赢了三场就不败而败?
李元昊是拿家底在跟赵祯拼命,赵祯只是有钱使不上劲,被这些文官给耽误了,否则分分钟用钱砸死李元昊。
梁川清了清自己神情,刚刚戏谑玩味的神情不再,转而一脸大义地对着辛无病:“你我兄弟二人各有境遇,此间说来话来,但是今日到了这国家危难之际,你我都是大宋的臣民,为民解忧为国解难当属分内之事,李贼祸乱天下不忠不孝,讨伐李贼匡扶社稷是我辈应有之义,现你我兄弟齐心,正是做一番大事之际,兄弟是否愿与我一道挽赵室危亡,以正纲常!”
辛无病的身份是监军,自己想干一番事业要是不拉他下手什么也干不成!
辛无病从军多年,也是在疆场上见惯了党项人的暴虐,恨不能亲率一军与李元昊决一死战,这大概是血性男儿与政客最根本的区别,政客们只想着打赢了有多少好处,打输了对自己还有多少好处!
他抱拳拱手对着梁川道:“哥哥当年便是我的指路明灯,只恨小弟贪功早早只身独来,不能与哥哥并肩杀贼,今若能如此,小弟高兴还来不及!”
说完梁川便拉着辛无病开始讲起来了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听得辛无病错谔连连,大呼不可思议。辛无病的遭遇说起来就寡淡了许多,无非是原来投在西军某位将校帐下,上场杀了两个西贼得以升迁。梁川发配到定川寨运气好,一拉床子弩射出去就杀了两员大将,比辛无病运气好实在太多!
定川寨一战中,寨中死伤的人也不在少数,虽然当时尸体都有火化了,可是在大部分的骨灰就那样堆放着,甚至连平分也没有。军队重新将他们的遗骸清理了出来,一具具妥善地安置了起来,早日入土为安。
梁川领着辛无病格外重视这件事,这是所有士兵最后的体面,他们的性命可以被当作草介,但是他们不希望自己同已死的兄弟一样,将来自己的骨灰也被人随意丢弃,做一个孤魂野鬼。
梁川新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妥善处理好阵亡的兄们们的后事。
与其他军官衙内出身的将校不同,梁川与他们一样,原来都是最苦命的役丁,役丁们想的是什么梁川知道,为了这场战斗能够胜利,梁川自然也是会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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