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扔给赖贤一把扫帚,厉声道:“一会老子要是看到地上有块谷丁树皮不拆了你个懒骨头!”

赖贤哪里还有气力去扫大街,被打得站都不稳了,差着半口气人就能去找阎王聊天打屁,梁川看不过去:“去坊里拿两贴药给他煎服,别让他死得这么痛快,以后就卖力气来还药钱吧!”

赖贤颤颤地想去接过扫帚,发现浑身力气都没有。几个人见状也怕打出人命,高干便吩咐着手下把他送进安济坊。

这种人死了都嫌占地方,压根不会有人可怜他。只是梁川怕生事,不然凭他冲撞了夏雪,也要好发治他一番!否则以后他娘的什么瘪三都要到这几处福利院闹事,便是他们也没有功夫天天陪着折腾!

碍眼的赖贤被抬走,高干便将梁川拉进坊内,眼角不经意地瞅了一眼正在角落里落着亲自煎药的陈熙春,小心翼翼地道:“三郎这姑娘的来历你探清楚了没?”

梁川心中咯噔了一下,只怕高干是知道了一点什么,领着高干往屋子内走了几步,对着高干道:“老高啊!”

高干听着梁川的口气,腰马上躬下来跟了上去。

“你看咱们这一路走来多么不容易!”

这说得就有点远了!

高干不假思索的地道:“是!“

“这个姑娘是我亲自去寿州接回来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有假,你也看见了,咱们这还没正儿八经开始做点大事这些个对头一个个就找上门来,各种造谣各种污蔑!”

高干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梁川叹了一口气道:“你试过北风呼啸的时候在西军前线修城墙的滋味吗?早不保夕随时可能被党项人宰掉,三餐只有发馊的我锅盔的感觉?这汴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不希望我能活着回来,是夏大人带着我离开那苦寒之地!”

“咱们现在跟着夏大人,有些事情我也跟你讲了,外面的人亡我之心不死,夏大人一心照应着咱们两人,咱们可不能忘本!”说完梁川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高干,拍了拍高干的背。

“有些人一直千方百计地要诋毁夏大人,找尽各种空当来下手,陈姑娘,你也看到了,多么慧质兰心悲天悯人的善良女子,就这样的好姑娘这些人竟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高干很合时宜地配合梁川展示出他对这件行为的强烈愤慨!

“三郎我就说了,天底下还有人善良到免费去发药给穷人治病,这种人谁能去黑她?只有太阳能黑她!这些人是何居心我一定要彻查到底!”

梁川拐弯抹角地扬起嘴角散发出一丝冷道:“好好查一查,这背后一定有一些对夏大人意见极大,甚至是图谋不轨的人在暗地里做坏做祟!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绝秘吗?这陈姑娘将来必会贵不可言,你若是能保住陈姑娘的名声,不仅是陈姑娘,将来还有更大的富贵在等着你!”

高干猛地抬起头看着梁川,梁川的眼神透着一股坚定,这是给高干的最好回答:“有些话我现在也不方便跟你说,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高干闻言立即朝着梁川拱手抱拳:“三郎莫讲了,老高我是粗人一个,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咱们两兄弟肝胆相照富贵同享,我自是知道你不会害了兄弟!”

高干一个转身便出了屋子,单单对这些老百姓杀鸡警猴还不够,现在必须要拿出实际的行动出来,才能保证梁川以及自己的富贵无虞!

那几个药贩子不要说对陈熙春是什么企图,单单手头沾的薛桂与詹之荣的血都能让他们同赴黄泉,现在梁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陈熙春的身份一定是有问题,不仅仅是梁川知道,还有外面的人知道,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定不能留,高干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便是知道了真相也要假装不知道,没有其他的选择!

高干本想立即回去杀了几个药贩子,突然想起梁川的话,又停下了脚步,梁川比他想的更多,他不仅要这几个药贩子死,死前还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哪里来的垫背?不就是那些跟夏竦意见相左的人!

“把衙门里那几个人给我好生看管,这里也别出岔子!”

“大人的意思是留几个兄弟在这里把守?”

“以后都给我盯仔细了!睁大你们的牛眼,不管是谁但凡敢在这里嚼舌头造谣生事的一律给我先抓起来!”

高干的手下丈二和尚摸着头脑:“造谁的谣?”

“造谁的谣也不行!”

巡检司的大头丘八得了令,只能悻悻地呆在原地,这不是一个什么好差,还要面对一帮难民!

安济坊外的民情自从有了赖贤与药贩子两伙的案例在先,所有人都选择了安份守已,他们都是来治病救人寻找生机而不是来闹事,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下午人群原来还排着队,陈熙春因药坊中短了几味药便出来拿药,人群当中突然冲出来一位瘦骨嶙峋的老汉,一把冲到陈熙春跟前,扯住陈熙春的衣角,声泪俱下道:“我的儿啊你好狠的心,怎么富贵了却把自己的爹爹抛弃了!”

陈熙春看见这个老汉立时就怔立在原地,这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个为了钱把自己卖了,就换了几枚鸡蛋的至亲!

这个鸡皮枯发如同朽木一般的老人,手上沾着令人厌恶的污渍,也不怕认错了人,一把就抓住了陈熙春的衣服,满眼的狂热与躁动!

他好像抓住了一丝希望的稻草!

他把吕一卖给了子樊楼的老鸨,换了一趣÷阁可观的钱财之后便一头扎进了赌坊当中,没有几日便把吕一卖身的钱输得一干二净。原来父女还能搭档在街头卖艺,后来只能自己乞讨为生,那一把蟒皮做的胡琴早早地也卖了,换了几块裹腹的馒头!

北地的天一天冷似一天,街上的人越来越少,钱也愈发地不好要到,走投无路的吕父听说城西有人免费给治病,想寻思着没钱吃饭去拿点药来换点钱也不赖!

不曾想,那个好心似菩萨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与她四目相对的那霎那他便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就是自己的女儿吕一!

看来现在孩子有出息了,那自己也不怕再饿肚了!

陈熙春看了他一眼,眼神由原来的震惊变为恐惧,然后是冷漠,最后就像一具没有感情的雕塑一般看着地上的父亲!

陈熙春机械而木然地蹲下来,撩起身上的衣服轻轻地帮爹爹擦拭着手上、脸上的污渍。

她忘不了,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那几枚鸡蛋的滋味,原来自己一直都不认命,那一刻她才真正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

他还回来干什么!

这一次还想再把自己给卖掉,然后再换几枚鸡蛋吗?

“老伯你认错人了,身子哪里不舒服,这里有上千人在排了人,虽然你年纪比较大,但是也不是插队的理由。”

吕父急了,一把捧住吕一的脸道:“孩子是我啊,我是爹啊,你这是怎么了,过上了好日子便把爹爹给忘了吗?你忘了当初咱们两人沿街卖艺,好东西我全是让你一个人吃的!”

陈熙春当然不会忘记!

可是生父之恩那几枚鸡蛋她已经全部还完了!要是他把她随便嫁给哪个人家骗一点彩礼倒也就算了,可是这个男人偏偏把她推进了火坑里,要不是遇到了梁川,遇到了赵祯,只不定她现在的下场有多惨!

陈熙春厌恶地一把推开了吕父那肮脏的手道:“老伯我原谅你是老人,还请你自重,否则我要报官了!”

吕父哪里肯放过这一线生机,他看得出来如今的吕一生活一定相当不错,否则没有能力支撑得起这么大的药坊,一定是有什么理由让她不得相认。

穷人就是这么可怕,他们认定了吕一必须要拉他一把就会不死不休,却不曾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对待这处亲生女儿的!

梁川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陈熙春身后,一把抓住了吕父的手,仿佛一座大由一般从中间隔开两个人。

陈熙春的事情别人不知晓,他梁川最是清楚不过!

这活该天打雷劈千刀万寡的兽父竟然还有脸来死缠烂打,生而为其女已经是莫大的不辛,这一辈子陈熙春就没有安稳下来过,生似浮萍半生飘零,全拜这兽父所赐,都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兽父竟然还不放过陈熙春!

“臭老头给你脸你别不要脸!半只腿都是入土的人了,给后人留一条活路行不行,再来纠缠不清的话我就送你一程,提前送你去西天极乐!”

梁川的脸露出了久违的杀气,手上一用劲,狠狠地将他那双抓住陈熙春的脏手给扯了下来。

吕父被这突然出现的大高个给吓了一大跳!虽说老眼昏花却是练就一双火眼,定睛一看,这不是当年那个在凤山大街上给他们写了一首曲子神话的那个死瘸子!

吕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在他看来这种没用的瘸子可能比他死得更快,怎么这小子活得好好的,还跑来了汴京城,而且跟自己女儿呆在一起?

古代可不比现代,买张机票全天下想到哪里都不事,放在古代,能像他们父女这浪迹天涯的屈指可数,多少人活了一辈子连村门口都没有走出过,更不要说前往万里之外的都城。

梁川却是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面前,要不是梁川那一股子让人难以捉摸的荒唐感让他印象深刻,他还真认不出这小子!

梁川的脸上还多了一行金印,看来真的不是什么善茬!

他一下子有些糊涂,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不对,就是这小子,不然他不会用那种口气说那种话!

吕父虽然落魄,却是十足的老狐狸,爬摸滚打一辈子看人最是准确不过!他一眼就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这时候肯站出来替自己女儿担当!..

你们两人不希望看到我,这么希望我死,怕是让我撞破什么吧!

吕父的脸上浮起一层令人作呕的奸笑:“想让我走?没门!”

吕父的手被梁川抓得生疼,用力一抽想挣脱梁川的束缚,谁想手甩的幅度太大,不经意打到了梁川的脸上!

梁川作势往地上一趟,眼白上翻舌头外吐,倒在地上两条腿还不停地抽畜着,白色的唾沫不停地向外冒着,那样子看着着实骇人!

这一招就是跟那门碰瓷的混混学的!

这架式可把吕父吓坏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手劲那么大,哦不,是梁川那么不经打,轻轻碰一下就成这鸟样,不会就一命呜呼了吧。。

旁边排队求药的老百姓直接就看傻了,哪里来的武疯子这么猖狂,上来就害人性命,梁川一看就是这药坊的人,万一把人打坏了,官府来把这药坊封了,他们上哪里去求这救命药!

“救命啊杀人了!”有些老百姓实在看不下去,扯着嗓子呼喊起来,巡检司的官兵一见,立即围了过来,高干可是千叮万嘱不能让这安济坊出一丁点儿的岔子,否则要他们好看,这才一转头的功夫,地上就他娘的躺了一个人?

巡检司的活阎王才不管吕父是垂垂老矣的老头子,飞起一脚就朝吕父后背心踹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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