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3月19日多云转晴

如果你问崇树,阿根廷的首都是哪儿?

他会非常自信地告诉你,布宜诺斯艾利斯。

然后你又问,那巴西的首都呢?

他会有点小小的胆怯,布宜诺斯艾利斯。

最后你问,那乌拉圭的首都呢?

他开始嬉皮笑脸,布宜诺斯艾利斯?

我问他,你觉得整个南美都是布宜诺斯艾利斯么?

他告诉我一个故事。

他初中时期,最讨厌的就是地理。

但他心中那个完美的女孩儿,却是个地理课代表,而且是他同桌。

有一天,那个女孩儿问他,你知道布宜诺斯艾利斯吗?

崇树摇头。

那是阿根廷的首都,那个女孩儿说,我爸爸在那里。

崇树非常喜欢这个女孩儿,于是他开始疯狂地为她写信。但每封信都只是写好之后放在他自己的抽屉里,他不敢给。

可是有一天夜里,崇树梦到那个女孩儿了。她说她要远走他方,叫崇树千万要记得她。崇树在梦里哭了,醒来之后决定要将所有的信都给那个女孩儿,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喜欢她。

但回到学校,那个女孩儿真的走了。

她的母亲决定带她去阿根廷,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寻找她的父亲。

于是崇树就记住了那个城市。

我说,没想到你还有个这么凄美的故事。

然后崇树转头过来嬉皮笑脸地说,那是我编的,笨!我只是觉得这个城市的名字念起来好像十分高深的样子。

我讨厌地理,他最后望着窗外说。

2003年3月20日多云转小雨

崇树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我没有追问他。

不过他对地理的怨念正如我对数学的怨念。

好死不死我们的地理老师正是我们的班主任,这让崇树感到异常痛苦。

别的课可以睡觉看漫画写字条,老班的课他就只能乖乖地坐那儿听。

老班不算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他手里握有召唤父母的神技。这是包括我在内所有调皮捣蛋学生的死穴。

但崇树可不是一个会安安分分的孩子,他总有办法在其他课上找点乐子。

作为教室最后三排的领袖人物,崇树对后三排拥有绝对的领导权。

我坐在前面,不属于他的势力范围。但我却总会十分关注他们后三排的行动。

政治老师是个戴眼镜儿梳中分的老实中年男子。

这位老兄上课有个特点,爱捧着书边走边上课。

每次他走到走道靠后的时候,后三排就非得暂时放下漫画书或者字条,变得像一群乖学生。

崇树说,老子让他再不敢来!

于是政治老师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走到后排的时候,后三排的学生们会有人捂着鼻子,然后面目狰狞的抬手在面前使劲扇。

这下他糊涂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放了屁,还是后三排有人放了屁。

人本就是种容易被别人的行为或是语言影响的动物,所谓三人成虎便是这样。

久而久之,他开始对后三排有了阴影。但也不好开口问,毕竟放屁这种东西不是能拿上台面讨论的。

所以他选择改掉自己到处走的习惯,再也不从讲台上下来了。

哈哈,老子可是看过心理学的书的,崇树得意地说。

你那是“屁”学,我笑他。

2003年3月23日雨

刘传枫之前的生日我没有去。

我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有那么多小弟,我只是其中一个,最不起眼的一个。

但邹龙却不这样觉得。

他不是认为我是重要的一个,而是觉得我太不给枫哥面子了。

所以他今天带着一群人来找我麻烦了。

你小子挺有种啊,是不?

他是刘传枫手下第一打手,长得五大三粗的十分强壮。

在他面前,我像只弱鸡一般,毫无气势可言。

龙哥误会了,那天沐阳的奶奶病了,他回家看奶奶去了,我都跟枫哥解释过了。崇树在一边笑着解释道。

有TM你什么事儿?邹龙态度强硬,将崇树推到一边。

枫哥这个人大度,不是什么事儿都放在心上。作为兄弟,我不得不帮他处理一些事情,让你们这些杂碎知道知道,咱们枫哥可不是你们得罪得起的。

说完,邹龙一脚就踹过来了。

那一脚势大力沉,将我整个人都踹飞了出去,直直后退撞到墙上。

一时之间,我竟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觉得一阵剧痛,蹲在地上呼呼开始喘气。

龙哥龙哥龙哥,崇树急喊,别别别。

但邹龙哪里听得进崇树的劝,甩开他径直又朝我冲了过来。崇树被邹龙的手下拉住也是动弹不得。

说实话,长这么大以来,我第一次挨揍。

那种感觉让我终生难忘。

心理和生理双重的打击对只有16岁的我来说,简直太折磨了。

但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一个声音猛地响起。

你们干嘛!

我惊讶抬头,看见沈思嘉站在走廊另一边,怒气冲冲地就冲过来了。

一个女生,邹龙哪里放在眼里。二话不说继续朝我冲。

你再动手我可要告老师了!沈思嘉疯了似的冲过来,大声地吼道。

邹龙是猛,但毕竟还是一个在读的学生。对于告老师这样的事情还是有所忌惮。

他恶狠狠地看了沈思嘉一眼,然后指着我说,这事儿没完。

说完带着他的那帮人转身走了。

英雄救美的画面,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曾幻想过。

但今天,那个英雄却是我的女朋友,一脸关心挂着泪花的沈思嘉。

要不要紧啊?我们去医务室吧,你看看,都被打成这样了。这可怎么办啊?

沈思嘉边说边哭,扶着我起身。

对,去医务室吧。崇树也是一脸关心地说道。

我摇头。

行了,没事儿。我笑。

我抬手擦去沈思嘉眼角的泪,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行了,我真没事儿,走,回教室吧。

整整一天,我,沈思嘉以及崇树都显得有些落魄。

当真得罪了刘传枫,那我在这个学校的日子就真的难过了。

崇树说我再去找枫哥跟他好好说说。

沈思嘉说要不还是告诉老师吧。

我都拒绝了。

我喜欢顺其自然,如果这就是我的命,那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我不想挨揍,但更不想自己显得懦弱。

2003年3月25日雨

邹龙揍我的事儿一传千里。

同学们开始纷纷议论,说我得罪了刘传枫,以后在这学校没法混了。

之前大家都对我和崇树成为刘传枫兄弟的事儿津津乐道,现在却开始可怜起我们俩来了。

我很想嘲笑他们。

说人风光无限的也是你们,说人落魄无助的还是你们。

人们总是羡慕别人在某件事情上取得成功,却又总在积极等待别人从顶峰跌落。

我从不认为成为刘传枫的小弟是我的成功,自然也不会认为得罪他就是我的末日。

我依然我行我素,不去管什么邹龙什么刘传枫。

但崇树却非常积极。

他已经对继续做刘传枫小弟的事儿不抱希望了,但他却期望至少邹龙能够放过我。所以一连两天,他都在往四班跑,希望能够给刘传枫一个完美的解释。

枫哥发话了,他说不会再让邹龙找你麻烦,他说很抱歉,他对之前的事一无所知。崇树从四班回来就开心地对我说。

没事儿,让他来,老子让他有来无回。

说着我悄悄从抽屉里摸出一样东西让崇树瞥了一眼。

你丫找死啊!崇树赶紧上来将我手里的东西给塞了回去。

我可不怕他,我说。

我知道你不怕,崇树说,可是我怕啊。如果你再被打,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本来你跟刘传枫没有半点关系的,都是我搞的事儿。

以后你还是少跟我接触吧,不然连你都受牵连了,我说。

崇树一愣,然后怼了我一拳。

你说什么呢你!我们俩是兄弟,真正的兄弟。我如果丢下你不管那我就是畜生就是王八蛋!

说实话,崇树的话让我很感动。

相知相惜,那是朋友。生死之交,那才是兄弟。

尽管还没有涉及到生死,但共患难才是真兄弟嘛。

如果你以后被揍,我也会不离不弃的,我感动地说。

滚蛋,别TM咒老子,崇树一脸不满地说。

2003年3月28日晴

我准备的小刀被沈思嘉给没收了。

崇树告诉她的,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沈思嘉对我一通数落,最后看着我的眼睛说,沐阳,不要这样好么?我怕。

我点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咯,我想。

这几天的日子总算恢复到从前了。

邹龙果真也不来找我麻烦了。看来刘传枫说话还真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崇树也不打算再跟他接触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伴君如伴虎。去他的大鸟蛋,这太恐怖了。说不上哪天就给他得罪了,又要来要咱们的小命儿。

我点头称是,干嘛要指望人家罩你,我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嘛。

我还把之前那个红包钱给崇树让他去还给刘传枫。

崇树说,算了吧,人家可瞧不上这点小钱儿,就当他赔给你的医药费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而我们也终于有空再来弄足球队的事儿了。

我喜欢巴西队,崇树说,要不就买巴西队的球服吧。

除了巴西队,我估计你也不认识其他队了吧,我说。

怎么会呢?我还知道中国队、意大利队、德国队、英格兰队,好多队呢。

那俱乐部呢?我问。

什么是俱乐部?崇树问。

算我白问,崇树不会知道为什么罗纳尔多和齐达内一个是巴西人一个是法国人,却都在为皇马踢球。

但球服我坚决不同意买巴西队的。

为什么?崇树问。

穿着巴西队被人干9:0的话,我们会被笑死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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