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门口看热闹的人一帮人尚未散去。
“莫不是咱们县宰大人的宝印失窃了?
那可不得了,丢了宝印,京兆府怪罪下来,安明府可是吃罪不起啊!”
“你这话说得荒唐可笑!宝印通常都是严加保管,岂会丢失?
我看八成是安夫人的百宝箱丢啦!”
“这倒极有可能!我听闻那安夫人出行都是一身珠光宝气,百宝箱中定是塞满了金银首饰,被盗贼盯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帮闲汉站在酒楼门外说说笑笑,其实安邦在新丰为官四年,为民干了不少好事,官声颇佳。
从这帮闲汉的议论声中,也很容易听出来,他们是维护安明府的,对那个安夫人倒是颇有微词。
……“哟,安小姐又去哪游玩了?”
唐云回到村口时,恰巧碰到策马而归的安碧如,便停住脚步,面带戏谑地挥了挥手。
生在富贵之家好啊,锦衣玉食,可以骑着骏马四处闲逛,几多逍遥自在。
安碧如今日身着一袭男式碧色圆领胯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握马鞭,英姿飒爽,衣袂生风,俊俏无匹。
安小姐扫了唐云一眼,不答他的话,反问道:“县城可有什么新鲜事?”
“能有什么新鲜事?”
唐云笑着摇摇头道,“噢,我想起了,是有那么一件新鲜事儿,县衙似乎丢了一样宝物——”“何样的宝物?”
安小姐睫毛扑扑闪闪地看着唐云。
唐云说道:“我听街上人议论,说不是县宰大人的宝印丢了,就是县令夫人的百宝箱丢了。”
“噗——”安碧如忍不住笑出声来,街上那帮闲汉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你笑什么?”
唐云愣道。
“我不能笑么?”
安碧如忍住笑,翻个白眼说道。
“安小姐莫非是想去县城玩?
早说嘛,明晨云哥哥带你同去?”
唐云嘿嘿笑道。
“撤,谁要你带?”
安碧如嗤笑一声道,“本小姐带你还差不多!”
“这倒奇了,”唐云眉头一扬,笑问道,“安姑娘到底是哪里人氏?
不会是新丰县的吧?”
安碧如不理他,拍马前行。
“长安人氏?”
唐云抬脚跟上去问道,“长安的公子女郎们倒是常来凤凰原和鹦鹉谷游玩……”安碧如驾地一声,催马驰将出去,转瞬把唐云甩远了。
尼妹啊!唐公子的话还没说完呢!富家小姐都这么傲娇的么?
安碧如每次一见唐云那戏谑的笑容,就会禁不住联想到那日浴室的场景,她总感觉唐云笑得别有意味。
实际上安小姐对唐云的印象已大为改观,这倒不完全是因为他做的菜好吃,主要是还是因为她看到了唐云对整个家的担当,这一点特别让安小姐钦佩。
而安碧如也没有唐云想得那么逍遥自在,她原本就是出来散心的,阴差阳错撞到唐家的小院纯属偶然。
连她的贴身丫鬟阿鹿都不知她的行踪,安小姐担心的是父亲会不会因为自己急出病来,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后母韦氏成日又只知与县司那帮官人的夫人们下棋击毬。
一点也不操心家事。
安家能有今天的地位十分不易,安邦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做到司户,再到县令,如今名义上是一县之主,实际上却处处受到赵县丞的掣肘。
安碧如对父亲的处境十分清楚,可做为女儿,她不仅帮不上父亲什么,还尽让父亲为自己操心。
因此安碧如策马出游,也只是不想让自己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罢了。
唐家主母很忙,不是在伺候菜园子,就是再制作什么泡菜啊皮蛋啊,还有什么豆腐乳,这些都是安小姐从未听说过的吃食。
她听侯氏说这些吃食都是她按照儿子教的法子料理的,那登徒子的脑子里似乎装满了奇思妙想。
安碧如倒是想帮侯氏做点什么,可侯氏以她是贵客为由,无论如何都不让她上手。
尤其是那道什么洗澡泡菜,名字虽说极为不雅,吃起来却是十分酸爽可口。
安小姐一度怀疑,那登徒子是看了她洗澡才故意起了这么个不雅的名字来气她!次日是川味酒楼施泡菜的第三日,萧三娘也过来助阵,在川味酒楼门口临时设了个摊子。
把虾饼和红豆酥饼都一一摆了上去。
须臾之间,川味酒楼被涌上来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了。
这混吃混喝的人真一天比一天多啊!石大壮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心下很是惆怅。
“驾!驾——”随着车夫的吆喝声,一辆装饰华丽的油壁车从县衙旁边的安府偏门驶出来。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车厢内两名少女都换上了齐胸襦裙,着绿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纤瘦,着红裙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圆润的小脸上还带点婴儿肥,甚是娇憨可爱。
车内的绿肥红瘦,与河渠边上的桃红柳绿倒是相映成趣。
只是那红裙少女的心情却与窗外的明媚春光极是格格不入,只见她细眉微蹙,樱唇紧呡,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阿鹿,你就别担心了好么?
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绿裙少女拉起红裙少女的手,出声劝慰道,“况且咱家小姐一身武艺,就是碰到恶人,也足以自保啦!”
阿鹿出神地看着前面车夫头上的幞头脚儿,好似压根儿就没听见绿裙少女的话,突然,她蓦地转过脸,小手一把扯住绿裙少女的衣袖。
“如意,你说咱们小姐会不会想不开?
她会不会、会不会……”绿裙少女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阿鹿,你能不能别再胡思乱想了?
咱们小姐岂会做出寻短见这种傻事?”
“真的不会么?”
阿鹿仍是紧张兮兮的。
小姐离家出走这两日,她的小心肝一直悬着放不下,饭吃不好觉也睡不香。
阿鹿原本是县主簿张长贵家的婢女,只因张夫人是个悍妇,加之阿鹿有些笨手笨脚的,在张家时三天两头被主母鞭笞,经常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后来安小姐知晓此事后,把阿鹿买了下来,阿鹿才得以进入安府专心服侍小姐,告别了地狱般的日子。
如果小姐出事了,指不定安夫人又要把她卖掉,若有幸卖到好人家,她的日子还能过下去,若是卖到恶人家,她的命运又将如何?
“若是小姐有个闪失,阿鹿也不活了,咕咚一声跳进井里,一切都了了。”
阿鹿兀自幽幽地叹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