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就曾经恫吓过群臣,道是今明主在上,尔等这些做臣子的,顺从还来不及,哪里还需要尔等多嘴!尔等没见过那些立仗马么?

食三品料,但只要乱叫,即刻就要撤下去!到时可就悔之晚矣了!李林甫的用意十分明了,即是告诫群臣,你们只管老老实实做好本相吩咐下去的事,不必节外生枝,按时领取你们的俸禄,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谁若胆敢生事,不仅官身不保,小心连命都丢了!在张九龄致仕归老后,朝臣早已群龙无首,一些立朝刚正的朝臣也已被李林甫排斥在外,不是贬谪一隅,就是已被他迫害致死。

李林甫一手遮天,谁还敢说个不字?

谁还敢擅自向皇帝老儿递折子?

到了后来,皇帝老儿只能知道李林甫想让他知道的,尽是些歌功颂德报喜不报忧的奏折,以至于皇帝老儿到现在还沉浸在盛世太平的幻想中,殊不知大唐早已今非昔比,虽然面上看着依然像一件富丽的锦绣,内里却是早已千疮百孔,隐患重重,危机四伏。

不过是一个人临终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这两日唐云始终一个问题纠缠,无法摆脱,最后他意识到拯救大唐,就是拯救自己。

有国才有家,这话放到任何朝代都是适用的。

今日他能说出这番话,内心实在是鼓足了勇气,忠言逆耳,尤其是听者还是当今的人主!别说是他,即便是高力士,偶尔说两句针砭时事有犯皇帝脸面之言,皇帝老儿的脸色都会变得很不好看!“你个逆臣!”

皇帝老儿果然大怒,瞪视着唐云,“如今臣工们无不希望朕莫要出宫,唯独你极力劝朕出宫!唐云你到底是何居心?

莫非还要让朕再遭遇一回刺客不成?”

“小臣妄言,小臣万死,还请陛下息怒!”

唐云忙躬身请罪,“小臣实无此意,陛下的安危自然最是重要,小臣的意思是护卫周全之下,陛下方可出宫——”“哼!”

皇帝老儿用力一拂袍袖,背过身去,“唐云,朕不想探究你和李相之间到底有何过节,但朕以为李相并无你说的那等不堪,人无完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李相纵使有这样那样的过错,他也是当朝宰辅,你一个从四品的检校中郎将有何资格在背后妄议李相?”

“小臣知错!”

唐云不敢再说话了。

“方才李相恰好也说到了你,你可知道他在朕面前说了些什么话?”

李隆基愤然转过身,瞪视着唐云道,“恰恰与你相反,李相在朕面前从来没说过你一句坏话,倒是时常夸赞你的才气!”

“虽说他命人去乐游山庄扑空,难免对你心生不满,可即便如此,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妄议你一个字!反倒是不停地自责,怕自己判断有误,错怪了你,兴许李北海原本就没有去乐游山庄。

他还奏请朕,让朕将寿安公主许给你,说你虽出身寒门,却不能以出声论卑贱,若是你能与寿安公主结为夫妻,才子佳人,定是我大唐的一假话!”

“而你,却在朕面前百般诋毁李相,你既为才子,应当听说相形见绌这句话吧?”

皇帝老儿这番话就有些诛心了,很显然这一回他是当真生气了。

听到这番话,唐云起初也很惊讶,但很快心下就冷笑起来,不愧叫李猫啊!姜还是老的辣!私下哪里对他恨之入骨,明面上却仍是不显山不露水,这份功力,唐云即便再活了十年八年,怕也是达不到的。

但这更激起了唐云心中的斗志,让李林甫这种人把持朝政,大唐这艘屹立在东方的雄狮岂会没有倒下去的一天?

虽说大唐帝国的倾覆是有着多种因由,皇帝老儿昏聩是其一,奸相把持朝政是其二,李林甫死后,杨国忠这种奸佞之辈,继续保持朝政,直到将大唐帝国送到风雨飘摇的地步。

因此,要想拯救大唐,必须铲除这些奸臣,至少不能让他们有独揽大权的机会。

唐公子知道自己是不自量力,但他身为穿越者,拥有超越千年的远见,即便不能挽救大唐帝国,至少也要让大唐帝国免除安史之乱,使黎民百姓免遭涂炭!“小臣惭愧,”唐云知道不能硬来,要让皇帝老儿三五日就改变对李林甫的印象,不现实,“小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是不应该,有机会小臣定当向李相当面请罪!”

见唐云如此,加之贵妃娘娘在边上替唐云说话,皇帝老儿的怒气渐消,伸手示意,“坐下叙话!”

唐云推辞道:“小臣不敢——”“让你坐就坐,哪那么多废话!”

李隆基喝令道,“至于李北海之事,朕既无证据,暂且搁在一边不提,现在朕同你说点别的事。”

“不知陛下要同小臣说什么事?”

唐云虽然坐下了,但姿态却十分恭敬。

“杨喧为人,朕和贵妃如今都已知晓,”皇帝老儿手抚美髯,向唐云笑着说道,“无行杨生,朕岂会将女儿下嫁于他!朕和娘娘已商议过,这门亲事怕是成不了。

唐云,不知你有何看法?”

“我?”

唐云一脸迷瞪,讪讪笑道,“小臣能有什么看法,此乃皇家家事,小臣一个外人,怕是不好说什么吧!”

唐公子只是想法子让皇帝和贵妃看清楚杨喧的为人,至于皇帝嫁不嫁女,他可管不着了。

虽说他不希望寿安公主嫁给杨喧,古代讲究门当户对,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富贵人家的婚事就更不能自己做主了,何况是皇家!他这次能不能帮上公主,他心里还真没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该做的已经做了。

皇帝若是执意要同杨府联姻,他也无法阻止。

“你但说无妨,”此时皇帝老儿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多了几分和蔼之色,“说对说错,朕都不会怪罪于你。”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唐云抬手搔搔前额,讪讪笑道,“杨喧此人,公主断然不能嫁!男子花心些也就罢了,今后娶了公主,或许还能改正,但品行差就断无改正的可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大唐公主岂能嫁给一个品行如此之差的男子?”

“说得好啊!”

皇帝老儿拊掌一笑,“云郎此言,甚合朕意。

可谓是同朕和贵妃之意,不谋而合!”

说着抬头笑向贵妃娘娘说道,“对了,贵妃,方才李相说什么来着?

似是说公主已有了意中人了?

咳咳,朕真是老糊涂了!半个时辰前的事,朕现在就记不起来了!”

“陛下,李相说的是公主不仅已有了意中人,而且那人还是陛下甚为爱悦之人呐!”

贵妃娘娘同皇帝老儿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哦?”

李隆基装模作样地问道,“究竟是何人啊?

此人现在何处?”

“陛下,”贵妃娘娘掩嘴一笑,说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近在眼前?”

皇帝老儿眨眨眼睛,突然扭头看唐云,狐疑地说道,“莫非是这只猴子不成?”

“正是云郎!”

贵妃娘娘笑着说道。

“大胆!”

皇帝老儿突然一拍桌子,怒视着唐云道,“好你个臭小子,你竟敢勾引朕的女儿?

如实招来,你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公主的?”

唐云:“……”死老头子,你要不要这么玩啊?

夫妻一唱一和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从速招来!”

皇帝老儿喝问道。

“我说小老儿,”唐云倏地站起身来,一脸不悦,“谁勾引你女儿了?

小生同公主是好友,岂有你说的那种事?”

对于唐云的话,皇帝老儿直接选择忽视,突然一拍御案,似有所悟:“噢,朕明白了!贵妃,你可想明白了么?”

“明白什么?

陛下。”

贵妃娘娘笑道。

“从前朕就好奇,他为何处处帮着公主,贵妃寿诞日,他帮公主献食,”皇帝老儿自说自话,“如今又帮公主拒婚,他若是对公主无意,岂会这等处心积虑陷害杨家大郎?”

“唉,我说老头儿,你搞清楚啊!”

唐云怒视着李三郎,“什么叫陷害,小生那是主持公道!哦,就许他欺男霸女,不许我揭露他的破事儿么?”

皇帝老儿依然无视唐云的狡辩,笑看着贵妃说道:“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又是李相为他美言,不如朕和公主就将就将就,这个驸马爷让他来当好了!”

闻听此言,唐云险些跳起来,大声喊道:“老头,你有没有搞错?

我可有家室的人了,你身为大唐皇帝,岂能干这种坏人夫妻恩爱的不耻之事!”

“贵妃,他说什么?”

皇帝老儿开始装聋作哑了,“哎哟,朕近来连耳力都变差了!”

唐云:“……”丫的接着演,就这德行,还当皇帝呢!当你昏君去吧!小爷不奉陪了。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唐云气冲冲地一拱手,说道,“小臣就此告辞,二位接着演!”

哼!没了观众,你夫妻二人就自娱自乐吧!“唐云你好大的胆子,朕许你出宫了么?”

皇帝老儿在后头叫嚣道。

“我又不是内侍,我来去如,谁也管不着!”

唐云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说道。

皇帝老儿大怒:“好个狂生!来人,将这狂生给我拿下了,绑缚在柱上,他若不肯老实交待他是如何同公主暗通款曲死定终生的,休想离开长生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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