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闻家家主闻广接到元老夫人的书信,信里还附着元绵的生辰八字。元老夫人知自己时日无多,便想为元绵择一良配,照顾她后半生。
闻家和元家是世交,且闻广曾师从元绵的祖父元问道。闻夫人为人敦厚,慈眉善目,待人又和气。小时两家便想定个娃娃亲,但后来元问道去世后两家便再未提起此事。
将元绵托付给闻广的独子闻争奈,元老夫人觉得十分放心,遂修书一封,送到了宁京闻家。
闻广读了元老夫人的书信,意欲定下这门亲事。可闻家人还未见过长大后的元绵,只凭一纸书信便定下未免太过草率,此事便搁置下了。
闻争奈暗中知晓了此事,对父亲想定下这门亲事十分不满,他都未见过这个女人,便要娶她回家,算什么事儿啊!
为此,父子二人在书房内大吵了一架。
“男人一生也就几年年少的光景,我还没玩够呢!再说娶妻难道要像买东西一样?货比三家?或是像科举一样,选出第一的那个?我闻争奈的妻子,自然是得小爷看对眼儿了,爱到心坎儿里去,才不枉年少一场!权衡利弊,是老头子才做的事!”闻争奈抗议道。
他今年才十八,父母便要在众多官家小姐中,挑选一个女子作为他的妻子。挑了大半年,挑中一个什么水都元家的二小姐,京中贵女他还是认得一些的,可这元二小姐,听都没听过,父亲便要自己娶她!
闻广气得拿起手边的书便砸了过去:“竖子!男婚女嫁,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这等混账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闻争奈也没想到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气,但还是嘴硬的反驳道:“反正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更不要说我见都没见过她!”
闻广被他气得发抖,指着他道:“晚饭别吃了!去给我跪祠堂!等你想明白了再起来!”
闻争奈为此跪了一夜的祠堂,若不是闻夫人为他求情,他就要坚持不住,自己去找父亲认错了。
万寿节在集英殿初见她时,闻争奈第一印象就是元绵不能称之为女人,她身上没有女人的风韵,跟怡红院的姑娘们比起来,元绵看起来就是个孩子。
万寿节第二日在街上看见她时,自己跟了她好几条街,她进了好几家客栈,见她行为有些奇怪,便一直跟着她,直到她挑手镯时才现身与她搭话。
今日是第三次见她,她坐在自己对面安静的喝着茶,看起来乖乖的,像个听话的小孩子。
闻争奈一直盯着元绵,心里想着之前有关她的事。
元绵却被他看的心里有些不自在,桃星对于闻争奈一直盯着元绵也十分不满,恶狠狠的看着闻争奈,只不过闻争奈自动忽视了桃星不满的目光。
“少爷,元小姐,夫人叫二位去膳厅用膳。”管家进来说道。
闻争奈终于回过了神来,起身道:“元妹妹,请。”
二人便随管家到膳厅用膳,席间,闻夫人解释道:“你闻伯伯今日进宫去了,下次你来便能见到你闻伯伯了。”
元绵有些疑惑,我没说要见闻伯伯啊,我见他干嘛?元绵心想。
用完午膳,闻夫人又拉着元绵说了几句话,便说自己乏了,让闻争奈带她在府里逛逛,吃了晚膳再送她回去,元绵本推辞不便再打扰,奈何闻夫人一定要留她用晚膳。
“争儿,你今日无事,便陪绵儿在府里逛逛,可不许欺负她,叫我知道了,可不能轻饶了你。”闻夫人对他严肃的说道。
“知道了,娘。”闻争奈无奈的回道。
闻夫人带着丫鬟回房了,桃星也不知被带到哪里吃饭了,膳厅里只剩下闻争奈和元绵二人。
“走吧。”闻争奈说道,他没说去哪里,便抬腿向外走,元绵便只好跟着他。
二人一路上没有说话,一前一后的走着。
府里面有什么好逛的,又不放心她自己逛,万一冲撞了人怎么办?干脆把她放在书房,自己补觉,又能和母亲交差,闻争奈心想。
闻争奈步伐飞快,一心只想回房睡觉,突然发现身后没了脚步声,转过身一看,元绵正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摸着肚子站在那里。闻争奈只好折回去找她。
“你怎么了?”闻争奈问道。
“我吃多了,走快了,有些岔气。”元绵皱着眉头说道。
闻争奈想起刚才母亲给元绵拼命夹菜,元绵又不得不为难的吃下去的样子,便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元绵又羞又怒。
“吃不下便不吃,拒绝了便是,干嘛都吃了?”闻争奈笑着说道。
“闻夫人是长辈,哪有长辈夹菜晚辈不吃的道理?况且夫人也是好心。”元绵皱着眉头说道。
“你太瘦了,确实应该多吃点,不过,一顿饭是吃不成一个胖子的。”闻争奈取笑道。
元绵不想理她,也懒得理他,觉得顺过气来,便提步向前走着,只不过走的很慢。
闻争奈看着元绵慢悠悠的走着,他实在是困急眼了,想叫个小斯或丫鬟带她过去,可这是午膳的时间,放眼望去除他二人就没有人影。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想睡个觉!闻争奈内心哀嚎。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走到元绵身边,像抱货物一样把她夹在腋下,大步向前走着,元绵被吓了一大跳,羞恼的对他说道:“放我下来!”
“再吵,就把你直接扔到地上!”闻争奈实在困急眼了,说话也严厉些。
元绵有些被他吓住了,只好任由他把自己像个小动物一样夹在腋下,不敢再出声。
闻争奈把她一路夹着带到了自己的院子,全程都只用一只手臂,元绵却被他这样抱着有些难受,但又不敢出声,怕惹急了他。
终于到了闻争奈住的院子,闻争奈把元绵放了下来,对门口的丫鬟说道:“拿一盘消食的红果子过来,再拿一杯清茶送过来。”
又对元绵说道:“这是我的书房,你在这里逛逛,不要出院子,我要补觉,有什么事吩咐丫鬟就是。”说着便朝里屋走去,剩下元绵一人站在书房里。
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了茶和果子,元绵吃了一些,便觉得好多了。
她环视闻争奈的书房,架子上陈列了许多书籍,元绵本想拿下来翻看,又觉得这不是家里,虽他许自己逛逛,但不好随便翻看他人的东西。
她在屋内转了一圈,只是看了看,并未碰任何东西。她走到书案前,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几张纸上的字迹狂放不羁,中间放着一本书被翻阅到一半。
屋内没有其他的椅子,她只好坐在书案前的那把椅子上,小心的翻阅着那已阅读一半的书籍。
书房的门大开着,两个丫鬟侍立在门外,午后的阳光更加热烈,院子里没有种植草木,整个院子静静的,元绵坐在书案前,虽然隔了帘子和屏风,还是能听见里屋卧房内闻争奈睡觉翻身时的声音。
她小心的翻阅着眼前那本书,看着看着便也犯困了,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闻争奈醒来,套了件衣裳便出来了。看见趴在书案上熟睡的元绵,枕着自己的胳膊,露出半截光洁的小手臂,还沾了些她自己的口水,微微出汗的细腻白皙的颈侧……
自己怎么像个色鬼一样看着人家!?闻争奈突然回过神来,心内骂了自己一句。便上前拿了一支毛笔,戳了戳她的脸颊。
元绵被他弄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站起身来。
“再睡天就要黑了。”闻争奈笑她。
元绵没有答话,站起身来,腾出椅子,闻争奈走过去坐了下来。
元绵站在书案前,还没完全醒,抱怨道:“你书房内为什么就书案前一把椅子?”
“我娘爱监督我读书,把椅子扔出去她便没地方坐了。”闻争奈随口解释道。
元绵有些无语,她只好在屋内踱步,活动活动。
闻争奈坐在书案前,正要继续翻阅昨日未读完的兵书,却发现面前的书籍被往后翻阅了十几页,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物品摆放没有被动过,连桌上的书的位置都没动过,只是被翻阅了。
“你读兵法?”闻争奈突然开口问道。
“嗯。”元绵不知闻争奈为何这么问,只是应了一声。
闻争奈突然对她提起了一丝兴趣,看今天母亲对元绵的架势,是对元绵很满意,可娶妻的是自己,还得他自己同意才行,闻争奈心想。
知她读兵法,闻争奈便想着多了解她一些又何妨。
“孙子兵法可读过了?”闻争奈接着问道。
“读过。”元绵答道。
“你喜欢其中哪一篇?”他又接着问道。
元绵虽不知他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答道:“计篇。”
闻争奈投来探究的目光,元绵感觉他看着自己的样子仿佛自己在对他说谎,便开口:“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闻争奈看着她认真背诵的样子,笑了笑,元绵突然感觉自己不该这样,先生说,学识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卖弄的。
不是熟读兵法,不可能张口就来,闻争奈心想,他起身回道自己卧房,拿出了自己的墨梅,开口道:“会用剑吗?”
元绵点了点头,闻争奈便直接把剑扔给了她,元绵利落的接住,抽出剑身来认真的看了看,赞叹道:“是把好剑。”
“走吧。”闻争奈说道。
“去哪?”元绵问到。
“练武场。”闻争奈说着便往外走,元绵只好拿着剑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