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元观主已托人往西北那边打点照顾?

秦老太太和王氏均是惊愕,又是一喜,问:“此事当真?”

“这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没什么值得说……”秦流西话一出口,又见两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忙道:“我意思是,师傅那人虽然总被人称是个老神棍,可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便是不看你们份上,也要看我姓秦是不,这点忙肯定也是会帮的。”

秦老太太嘴角微抽,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这是黑谁呢?

王氏拿帕子掩了一下嘴角,这么逆的徒儿,赤元观主是如何忍的?

她轻咳一声,道:“观主大善,这花了多少银子,回头我把银子给你,你再还给道观?”

“没错,这寻的人是谁,打点花费多少,咱们秦家再穷困,也总会凑出来。”秦老太太顿了一下,道:“王氏,我这边的膳食也不必单做一两样,大厨房做什么,就拿什么过来吃罢,不必还像从前在京中时的规矩。”

秦流西眉心轻动。

王氏皱眉道:“母亲,这怎么行,您年纪大了,得吃些好克化也素淡的才好。”

“不拘这些,年纪大了,本就胃口不大,吃得少了也好养生。”秦老太太道:“如今处处都得用银子,我一把老骨头也不外出,所以我这边花销也不必铺张。”

“不铺张,可您一个老太太的膳食,还是得精细些儿。”秦流西开口道:“您身体不好,回了漓城后更是病了一场,若再不细细养着,怕是……”

“咳咳。”王氏轻咳一声,看着秦流西微不可见的摇头。

秦流西便道:“不过是您一人的膳食,能吃多少?厨房如何安排,您吃着就是,家里也不缺这点吃食。”

听听,这话说得多轻巧,她是不知现在秦家的状况何其艰?

到底还是年轻。

秦老太太道:“不争这个。等过些日子,我觍着这张老脸,也送几封信出去,讨几个人情,哪怕先借来几个银子应急,若肯的,将来必十倍奉还。”

王氏也道:“媳妇已是往娘家去了信,相信不日也有消息。”

秦老太太但觉欣慰,王氏到底是名门大族,更不会怕了那蒙氏一族。

秦流西眼观鼻鼻观心的,百无聊赖。

王氏看她如此,便道:“西儿也刚回府,想必也是累了,早些回屋里去歇着?”

秦流西站了起来,道:“我给祖母扶个脉再走。”

她也不等秦老太太回话,径直走过去,双指搭在她的腕脉上,眉尖轻蹙,道:“祖母忧思甚重,夜不能寐,肝火上升,长此下去,于身体寿数无益。我开个安神养肝脏的方子,药材会让曾岐黄送来。丁嬷嬷,一日两剂的熬着服侍老太太喝。”

“是,大小姐。”丁嬷嬷恭敬地屈膝应下,心中是极其惊讶的,大小姐这医术可以啊,一下就诊中了。

这些日子,老太太就没睡过整觉,不是久久睡不着,就是心里存着事,才睡下就从惊梦中醒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心里明白,自家主子是在忧心在流放路上的几个老爷们。

如此一来,这精神便是不济,越显老相了。

秦老太太也是有几分意外,斜看着秦流西,问了早就想问的话:“你这一手医术,习了几年,又是跟谁学的,可都出师了?”

秦流西说道:“自然是跟我师傅习的了。”

“赤元观主会医吗?他不是个道长?”秦老太太的记忆里,那个老道长好像不会医啊。

秦流西面不改色地道:“玄门五术中,医一道亦是有的,所谓十道九医,许多道长都会略懂些医术,只看钻研深浅罢了,我师傅也不例外,不过不以此道为重。”

秦老太太恍然,再想起秦流西为顾氏接生出手,又问:“那你习医几年了?我看你当初给你三婶接生,出手也是不差。”

顾氏当时情况有多险,她心中有数。

但现在呢,顾氏日渐恢复,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精气神倒比来漓城时要强,而两个孩子,也是渐渐的长开,看起来和寻常足月孩子无二。

她心中明白,这都是秦流西出手的缘故。

“没学几年,就是有点兴趣。”秦流西谦虚地道:“也就,略懂。”

秦老太太想说医一行多为贱,比不上士农工商这样上九流,也是中流,可医者地位确是不高的,她一个姑娘,将来还要嫁人,就不要碰这些。

可想及秦家如今的处境,她说这些也是过于矫情了。

“在外人跟前,还得注意一二,你好歹是个姑娘,将来终归是要嫁人,好的名声对女子也只会带来好处和便利,反之,处处受掣肘。”秦老太太说道:“你时常只在道观和这老宅里走动,也不曾见过真正的高门大族规矩,便是不知,这天下,对女子更是尤为苛刻,你眼中一点不值为提的小行为,都会容易被放大进而讨伐。”

而这样的事,她见多了,也见多了女子为此而青衣古灯或是丧命。

此话秦流西虽不会苟同,但也知老太太没有恶意,说的也是在理。

古时的医者,再出名,在大家贵族眼里,其实也入不了上九流,称为贱工,不曾有名医曾道出医者的心酸么:“医,小道也,精义也,重任也,贱工也。”①

“孙女明白。”

秦老太太这才摆摆手,让她回去,秦流西刚走两步,她又问了一句:“你说你二婶正处于倒霉中,可是真的?”

秦流西淡淡一笑,道:“孙女和二婶不亲,却也无仇,犯不着犯口业故意去诅咒她。祖母请放心,孙女和秦家再生疏,也没有要诅咒自家人的黑心。”

秦老太太皱了眉头,不亲,生疏,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别太指望她对秦家多有感情么?

“祖母吃了药早些安歇,孙女告退。”秦流西行了一礼,款款地走了出去。

秦老太太看着她的人出了门,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对王氏道:“明日便是中秋,一家子虽然暂时不齐全,但也过个节。你让李大贵采办多些肉菜,买几块月饼,让大家都活络活络,别都憋得不行,倒整些幺蛾子。”

王氏屈了屈膝,道:“母亲,媳妇知道了。”

“下去吧。”

王氏起身行礼告退。

走出老太太的屋子,她便看到秦流西站在院门处,便走了过去,笑着道:“怎么还在这傻站着?如今都要中秋了,天凉,你这还杵在风口,当心着凉。”

听到这关心的话,秦流西一时有些不太习惯,便道:“无碍,我是等母亲说两句话,也不是为别的,就是为老太太的事,老太太的身体日渐不好,她院里的用度,母亲就别酌减了,精细些无妨,银钱的事您也不必发愁,短不了这吃喝用度。”

王氏心头一动,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小声问:“岐黄之前给我透露了一点,说是,若有人来请,你还会出诊?”

“是这样没错。”秦流西也没瞒她。

王氏的手指微蜷,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问:“这些年都是如此么?”

秦流西看向王氏,见她眼里有几分痛惜,不禁笑了。

“既学医,自是会行医了,济世悬壶之余还能赚些诊金,两全其美的事不是?”

王氏却是轻叹:“可你是个姑娘,年纪还这般小,行医,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些年,真是苦了你。”

“母亲言重了,这也没什么可称苦的,虽说家人不亲厚,但命也不算歹,跟了师傅,倒是过了十年自在日子,还学了点本事,挺好的。”秦流西笑道。

“你可是怨秦家把你丢在老宅?”

秦流西淡淡地道:“要说没怨,那我也是跟您讨个嘴甜,哄您欢喜的。我也不过是区区凡人,七情六欲也是有的,岂会无怨?当然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随着日子长了,又是进了玄门,便是想开了,有些东西,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王氏听得心里委实不是什么滋味。

“我若是在你们跟前长大,过得自然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与一般闺阁千金无二。但如今,我却入了玄门,跟着师傅学道习医,闲时外出,也是能拓展眼界,不受世家规矩约束,端的是自在。都说甘蔗没有两头甜,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有得自然有失,看事往好的那面看也就好了。”

王氏怔怔的,道:“你也不过刚及笄,看事倒是通透豁达。”

“大概是因为我是玄门之人?这修了道,倒不易为俗事所扰。”

王氏闻言,就有些如鲠在喉了,看事这般淡泊,将来她该不会就真跟那些坤道一样,梳起不嫁了吧?

有点愁。

秦流西不知嫡母心中所愁,陪着她回了院子,便行礼告辞:“明日我再来给您请安。”

王氏目送她离开,叹了一口气。

沈嬷嬷扶着她的手入内,道:“太太,大小姐这般通透的人儿,您怎还叹上气来了?”

“就是太通透了,就跟天上的仙人一样,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王氏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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