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惊动起来,就算截下了杨敏,陈金龙仍不许自己胡来,就叫上巡山的王青龙,两上人一路上紧追过来。他算计着,凭自己的云龙掌法,再加上王青龙,一定能打倒袁福,不仅能得到杨敏,连这个袁芳也可捞到,简直是一箭双雕。

袁福见事情已被陈银龙撞破,却也不惧,从腰间抽出一根三节棍,低声对女儿道:“你保护好杨小姐。”

陈银龙逼上一步,“哼!哀老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就带着花票溜了,未免太不够朋友。”

朋友?”袁福持棍横胸,厉声喝道:“哼!当初你骗我上山结拜,立下誓言,说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杨涟乃当朝忠臣,不幸为阉党所迫害,你们不仅不仗义相救,反而欺负他的女儿。我竟然和你们这样的人交了朋友,也算是瞎了眼。”

陈银龙大怒,对王青龙一使眼色,纵身直向杨敏扑去。他一心一意地想先把杨敏抢到手里再说。

袁福抖开三节棍,欲击向陈银龙,就觉脑后生风,王青龙挥着一根软鞭已向他砸了过来。

袁福只得回身抵挡,那“云中龙”本来姓甚名谁,江湖上已没人知道,只有些武功极高的前辈知道“云中龙”原是陕西云龙门的高手,爱使九节钢鞭,称其钢鞭为云龙鞭,自许其号为“云中龙”。后来“云中龙”武功渐高,就很少用鞭了,这王青龙虽没受“云中龙”教过什么,但自己一心苦练,又多经实战,此时使开软鞭,倒也虎虎生风。

袁福平日不喜卖弄自己,陈金龙等并不深知他武功底细,见他极少杀人,更是轻视。其实袁福本是少林俗家弟子,除三节棍外,对鹰爪功也练得很精。

袁福一面查看着王青龙的鞭路,一边看了看女儿,见袁芳飞舞着三节棍已迫得陈银龙连连后退,心中顿觉安定。他大吼一声,横握三节棍上下两端,上拨下打,凌厉凶狠,一下子弄得王青龙手忙脚乱。

王青龙心中大恐,怎么这平时不显眼的袁福竟是如此厉害?急忙抽鞭回防,只守不攻,牢牢护住自己,可仍觉非常吃力。

陈银龙开始因过于托大,没将袁芳看在眼里,结果被芳一阵急雨般的棍击逼得伸不开手脚,连连后退,不仅没占到半点便宜,肩膀上反而重重的挨了一棍,痛彻心肺。

他不禁大怒,猛喝一声,喝声中,一头撞向袁芳。

袁芳武功不弱于父,棍头直向陈银龙的脑袋击去,威势惊人。

陈银龙头一偏,已栽倒在地。

袁芳大奇,她的棍头并没有打中陈银龙,陈银龙怎么就倒了?但见陈银龙头一挨地,身子便忽地倒挺上来,两腿一分,从左右两边踢向袁芳。

袁芳急切间忙把身子向后一闪,险险避开。抡开三节棍,向地上忽倒忽立,忽直忽横的陈银龙猛击过去,却再也无法击中陈银龙了。

陈银龙看似东跌丁撞,毫无章法,却每招都在着无穷奥妙,这正是“云中龙”的成名武功之一云龙掌。只是这陈银龙并未学通,仅仅练得了几招入门架势而已,否则以“云中龙”的身份,怎肯在地上忽倒忽立,做尽怪相。可饶是如此,袁芳也闹了个顾此失彼,三节棍怎么也施殿不开。

袁福见女儿吃紧,大急之下,猛然一抖右手,三节棍成一条直线直刺王青龙脑门,空出的左手成鹰爪硬抢王青龙手中的九节软鞭。王青龙急忙弯腰倒退,可已迟了,只觉右手腕一紧,软鞭已被袁福夺去。身子一晃间,肩上也重挨了一棍,痛得他大叫一声,连退了七、八步远。

袁福并不乘胜追击,身子一旋,左鞭右棍,劈头盖脑地砸向陈银龙,“芳儿,你带杨小姐先走。”袁福一边猛攻着一边大呼道。

“哪里走!”又一声暴喝吃起。

袁芳闻声望过去,不觉叫苦不迭,来者正是五龙之首的陈金龙,陈金龙身后还跟着刘赤龙。

陈金龙脸色铁青地从高岩上跃下。一掌推开正在和袁福拚斗的陈银龙,眼睛暴赤,直瞪瞪地盯着袁福:“哼,陈某待你黄面山神不薄,可你竟如此对付我,是何道理?”

袁福默不作声,他知道陈金龙的本领比陈银龙要高得多,自己斗陈银龙已很吃力,更何况又来了刘赤龙。

陈金龙步步前逼,袁福步步后退着。

杨敏已被袁芳背在身上,浑身在不住地颤抖着。

袁福突然一回身,飞起一脚把袁芳踢下了山坡。

陈金龙忽见袁福竟向女儿动手,不觉一怔。

就在这一刹那间,袁福已纵身跃起,左手鞭掷向刘青龙,右手棍击向陈银龙,双足踢向陈金龙,嘴里同时大喊着:“芳儿快走,给我报仇。”原来他踢向袁芳的那一脚是暗用巧劲,令袁芳和他身上的杨敏毫不受伤。

哀芳在空中一个转身,已稳稳地落在山脚下的草丛中,她抬起头,望着拚命和陈金龙、陈银龙及王青龙、刘赤龙拚斗的父亲,心中如万箭穿过。情知父亲以一敌四,必然凶多吉少,但自己纵然上前,也改变不了局面,可她怎么又能离开相依为命的父亲。就在她这一犹豫的当口,那陈银龙已摆脱了哀福的拦阻直扑过来。她咬咬牙,只得背着杨敏向前飞奔,指望父亲少了一个敌手就可脱身,同时自己轻功很好,也必能带着杨敏逃走。

可是,陈银龙的轻功却更好。

袁芳只听得那陈银龙的脚步声越逼越近,心中不禁怕急万分。

呼——

一个高大的人影陡在从数丈外的巨岩上飞掠而出。

哀芳眼前只觉一花,背上的杨敏已被那人伸臂抓了过去。

“啊——”几乎同时,陈银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叫。

“啊!啊!啊!”陈银龙的叫声未止,山坡上又接连发出了三声更为凄厉的惨叫。

袁芳猛地转过身,山坡上竟已看不见一个人影了。

她心中大骇,疾步向山坡上奔去,眼角匆匆一瞥间,只见陈银龙瘫倒在地上,嘴里正不断往外涌着鲜血,显然已受了极重的内伤。

山坡上,陈金龙、王青龙、刘赤龙还有袁福,都倒在了草丛里。

“爹爹!您……您伤在哪里?”袁芳急忙扶起了袁福。

“我没事,都是外……外伤。”哀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那个大个子是谁?这样厉害,身法快得像鬼影一样,又……又为什么要抢走,抢走杨……杨小姐?”袁芳惊魂未定,声音颤抖着问。

袁福不语,怔怔地看着地上刻着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和陈银龙一样,嘴里也在不断地往外涌着鲜血。

过了良久,袁福才一口了,声音却比女儿颤抖得更厉害,“这人……既能在一眨眼间就打倒了“大别五龙”中的四龙,而且我又隐隐见到了红光,只怕……只怕是近两年出现的,杀了无数黑、白两道好汉的那个……那个……”

“是那个血手人屠?”袁芳脱口而出地惊问着。

“对!就……就是血手人屠那个大魔头,可他为什么要抢走杨小姐呢?袁福颤抖的声音中带着疑惑。

杨敏恍恍然如在梦中。她猛地坐起身,发觉自己睡在一张精致的雕花木床上,身上盖着绣满海棠花的绵被,碧罗纱帐,宛延半卷地垂在脸畔,环顾室内,菱镜,奁盒,琴棋书画,历历在目,仿佛仍在香闺之中。她怀疑这一切都是梦,忙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把,不禁“哎哟”一声喊了出来。

珠帘晃动,走进一个人来。

杨敏瞪大了眼睛,来人是位身形伟岸,面如满月,目似朗星,穿一袭白袍,清雅闲逸,灯光中玉树临风般的年轻公子。

杨敏觉得脸腾的热了起来,这位公子,几乎和她在读了那些香闺野史之类的书籍后,所梦到的风流才子一模一样。

两人互相望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杨敏心中陡然一惊:那双迎着自己,似嗔似笑的眼睛里仿佛是有无穷无尽的怨恨,深井一般的瞳仁里向外直射着勾魂夺魄的寒光。

杨敏不禁低下了头,不敢正视那目光,耳中只听得一声轻叹,那白衣公子竟悄悄地退了出去。

杨敏抬起头,心中惊疑不定,这白衣公子是谁?他的目光怎么那样令人可怕?正想着,珠帘又是一阵晃动,走进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其中一个笑嘻嘻地向她行了一礼:“姑娘醒啦,妈妈派我们两个人来待候你,你要什么吗?”

杨敏茫然:“妈妈?什么妈妈?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来到了这里?”

“是刚才来看你的那位公子送你来的,他把你交给了妈妈,你们这儿是什么地方,慢慢你就知道了。”两个小说着,相视一笑。走近杨敏,待候杨敏起床,梳妆打扮,忙了一阵,又端上来了一盘点心。

杨敏此时方觉饿得不行,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刚吃完,又见一位浓装艳抹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三步并作两步摇到她跟前,执着她的双手,微向后仰,含着笑,眼睛迷成一条缝。

杨敏被中年妇人看得头皮直发麻,再也忍不住满腔的疑惑,摔开手,:“你是谁?”

“哟!”中年妇人咧开大嘴,夸张地叫了起来,“我的心肝宝贝,你怎么不认得自己的妈妈呢?莫非你睡了这一整天睡糊涂了?我家中女儿十几个,可我顶疼你这个新收的女儿,给你住最好的房子,光这房子的东西就花了我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呢。也难怪,谁叫你长得这么疼人,我忍不住要偏心啦。”

杨敏更糊涂了,同时心头隐隐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恐她连退了两步:“你说什么?谁是你的女儿?”

中年妇人上前一步,伸手又要去拉杨敏:“乘宝贝,我为你花了上千的银子,你怎么不是我的女儿?我这地方全随州城都比不上,是神仙也忍水住要来的洞天福地。我给你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享不尽的好处,你能找到我这样的妈妈真是前世修了八辈子的德呀。不信你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随州的丽春院,都赛过了武昌府的富春院啦。”

杨敏只觉头“轰”地一声大响,丽春院她不知道,富春院她却听说过。那是去年夏天,她在舅舅家作客,正碰上舅舅大发雷霆,骂表兄在省城会试不好好的用心写文章,却跑到富春院去鬼混,她曾悄悄地向丫环们问那富春院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舅舅一听到表兄去那里就发火。丫环告诉她,富春院就是烟花巷,是些浪荡女人倚门卖笑的地方。

“啊!”杨敏大叫了一声,眼前金星乱迸,险些晕倒,不用说,这丽春院和那富春院一样,都是肮脏下流的地方。她怎么也不能想象,那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竟会把她弄到这里来了,她胸中直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她被这一连串恶梦般的遭遇击得快要发狂,再也无法忍受,只觉得人间便是地狱,所有的人都变成了鬼魅。她恨,她恨所有的一切。她大喊大哭大叫着,拚出全身的力气,摔碎了菱花镜,撕烂了罗纱帐,踢翻了花梨木椅。

中年妇人大惊失色:“啊!你疯了,哎哟!你别扯这画儿,它是我十两银子买来的名……哎约,我的银子。”她扑上去,想抱住疯狂般乱踢乱抓的杨敏,不防被杨敏抓起古琴,劈头砸在脑门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地大喊了起来:“来人啦!快来人。”

几个彪形大汉应声而入,抓住正在用古琴砸着茶壶、茶杯的杨敏,把她按倒在地。

中年妇人气急败坏地跳脚大骂:“不识抬举的小贱人,你们给我狠狠地打,哟,别打着她的脸,我还指望这野丫头给我摇银子呢。”

随着大汉们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杨敏先是大声惨叫,拚命挣扎扭动着,后来京慢慢地不动了,也不喊叫,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泪水光涌而出。

白衣公子挑开珠帘,饶有趣味的看着室内的一切,面带微笑,仿佛是在观赏着一出格外精彩的戏文。

中年妇人扑向白衣公子,大嚷道:“公子爷,我可上了你的当,当初瞧这姑娘模样还不错,又白又嫩的。谁想她竟是这样的野,将来怎么接客,我可不要她了,人你带走,银子还给我,还有这满屋子的破东西,你都要给我赔来。”

白衣公子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仍是面带笑意:“风月场中,谁不知随州城丽春院的王妈妈最会调教美人儿,这姑娘虽说性子急点,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你打着灯笼怕也找不着。至于这美人儿撒娇破了你的财,我倒是过意不去。喏!这锭金子你拿去,再布置一套更好的家什吧。”

王妈妈的眼里放出光来,一把抢过白衣公子手里的金子,揣到怀里,“公子爷真是豪爽,只要是公子爷喜欢美人儿撒娇,哪怕姑娘们将我这丽春院变成了瓦砾场,我王妈妈也是甘心情愿。”说着,她扭着腰,媚笑着在白衣公子脸上拧了一把。

白衣公子哈哈一笑:“王妈妈这句话倒是令我大开其心,或许你的心愿明天就可实现。嗯,你看这地上的美人儿哭得多好听,我最喜欢看美人哭了,你们出去吧,让我来好好欣赏一下这美人的珠泪。”

王妈妈又一扭身子:“哟!这小姑娘虽是你卖给我的,可既然已成了我的女儿,你……”

白衣公子不等王妈妈说完,随手一抛,又一锭金子丢出。

王妈妈伸手抓住金子,眉花眼笑:“哟,这姑娘嗓子嘶哑,人虽长得好看,哭得未必好听,我再去挑两个最会唱曲的姑娘来哭,她们一定哭得更好听,公子爷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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