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到嫧灵公主毫不留情的话,面色一僵。

本就亏得厉害的身子,陡然间一软,瘫坐在地。

莱公公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没有将人扶住,两人一同栽在地上。

嫧灵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没任何反应,还带着不耐烦吩咐莱公公:“把皇上扶到榻上去。”

“还有,别出什么动静,否则我不介意,让皇上真的人事不省。”

话里的威胁过于直接,莱公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奴才知道。”

皇上跌坐在地,心都凉了。

他甚至不懂,才短短几个月,昏迷一番再醒,怎么自个儿从高高在上的皇上,变成了被人拘禁的阶下囚!

“小赖子。”皇上就着莱公公的力道起身,声音沧桑又带着自嘲:“孤,还能活着走出这勤政殿吗?”

小赖子也曾质疑过这个问题。

自打皇上在朝堂被端王和莫莎两人,联合揭发之前的种种事情后,皇上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称病。

这所谓的病还没好,忽然传出百里氏后人作祟,紧跟着就是嫧灵公主归来。

桩桩件件的事情一件赶着一件,连让人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稀里糊涂间,皇上已经被嫧灵公主以生病的名义,禁在勤政殿了。

当然,也有不少朝臣怀疑此事。

质疑皇上是不是压根没事,身不由己出不来。

亦或者,皇上已经没了,碍于新君未立,不敢把消息放出来。

再或者,嫧灵公主不安好心,身为东裕太后,却回北荣皇室指手画脚,还以侍疾的名义,看着太后和皇上……

猜测再多,镇北王一人就力破了传言。

若是嫧灵公主真的有歪心思,镇北王不可能配合嫧灵公主,在勤政殿侍疾。

对外,常景棣出现在宫中,都是为了给皇上侍疾。

一时间,朝臣和外人都道镇北王有情有义,是个好人。

谁也没有想过,皇上子嗣虽然不旺,好歹还是有几个成人的。

比如六皇子。

还有三宫六院的后妃,应该用不着他一个弟弟,进宫侍疾。

莱公公失神片刻,想了很多问题,最终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搀扶着皇上,低声道:“瞧您说的,您是一国之君,怎么会被囚禁呢,嫧灵公主好歹与您有些情分。”

“女人嘛,都是嘴硬心软,看您受苦一阵子,心里畅快了,也就算了,不会和您一直计较。”

皇上没有接话。

或许,今日之前,他的确抱着和小赖子一样的想法。

这些时日,希望一点点消磨殆尽,直到刚才,嫧灵居高临下,看着他狼狈倒地。

眼中有嘲讽,有快意,有恨,唯独没有爱意和不舍。

不可能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要怨也只能怨他自个儿。

当初嫧灵出嫁和亲,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哄她,把兵符交给她,哄她他永远都是她的后盾。

虽然他转头就吩咐重新制作兵符,更换之前的那个。

可将士中,很多都是跟着新武将军出生入死的。

他们认兵符,更认新武将军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追根究底,更是皇上自个儿托大,掉以轻心,以为嫧灵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愿意为他稳固江山而和亲。

同时也肯定,东裕老王年事已高,病病唧唧,活不了多久,嫧灵最后的归宿,是给东裕老王殉葬!

注定了她一旦和亲,再也不会回到北荣这方故土。

世事难料啊,不但东裕老王活了十好几年,嫧灵更是倍受宠爱。

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嫧灵不但给东裕老王怀了孩子,还接连生下两个儿子。

令人惋惜的是,两个儿子都没能活下来。

第一个儿子是因为东裕皇后和后妃合谋,害死了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那孩子的死,为东裕老王扫清势力盘根错节,手伸到朝堂的皇后母族,连带皇后的族人,全没能逃过。

或许,那孩子不是皇后害死的,只是东裕老王肃清隐患的手段。

第二个儿子,死的和第一个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第二个儿子是被前朝皇后母族的余党害死。

许是愧疚,又或许是做样子,东裕老王竟然把年纪比嫧灵小不了几岁的四皇子,过继到嫧灵膝下,做她的亲生子!

后来东裕王死了,继位的新皇恰好就是这位四皇子,嫧灵顺势坐上了太后宝座!

此番以北荣太后病入膏肓,嫧灵身为北荣太后的义女,回来省亲侍疾的!

不管是东裕,还是北荣,都无法阻拦。

皇上闭了闭眼,心痛之余,又觉得世事难料:“孤真的累了,去休息吧。”

……

屏风之外,嫧灵整理好衣裳,吩咐人让镇北王进门。

“皇姐。”常景棣主动打了个招呼,决口不提听到的事情:“皇上今日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受刺激颇深。”嫧灵深深叹了一口气,风韵犹存的脸上写满哀愁:“可能是年轻的时候作孽多了,遭此报应。”

常景棣一笑,道:“万事皆有定数,皇姐也不需多愁善感。”

“我倒是不愁。”嫧灵的手,抚上鬓边的钗子,道:“你今日怎么主动过来了?”

“哦,皇上久不好转,我在这也是枉然。”常景棣顿了顿,道:“再说最近有人针对镇北王妃,我得回去瞧瞧才能安心。”

嫧灵一笑:“你们伉俪情深,帝妃若泉下有知,也该高兴,你进宫有几日了吧?”

“四日。”常景棣顺着她的话,道:“成婚后,我和晚意聚少离多,事情不断,她有事,我这做夫君的总要出面。”

“本来嫁给我时,我的身份和情况,就叫她吃了亏,总不能出事还不在她身边。”

“也是。”嫧灵恍恍惚惚,想到东裕老王还在的时候,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怅然感慨,道:“有个会疼人的夫君,能省去不少麻烦,你回去吧。”

常景棣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嫧灵才会松口。

没想到她竟然毫不犹豫。

常景棣的神情,让嫧灵忍不住笑了:“怎么,是舍不得我这皇姐?”

“那倒没有。”常景棣回答的毫不犹豫,顺势问道:“只是好奇,皇姐接下来会如何?”

“算上上一次,皇上是第三次昏厥了,朝中的质疑声很多,每日都有人试探情况。”

“朝中不稳,于江山而言不算好事,我虽没见过新武将军,却听过不少关于新武将军的传说。”

“新武将军是难得的忠臣良将,若非沾染百里氏,也不会有后来的下场。”

常景棣眸子缓缓上抬,和嫧灵四目相对:“要是新武将军还活着,定也不想看费尽心思守卫的江山动摇,国本不安。”

嫧灵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微微一笑:“镇北王以为,我觊觎江山?”

常景棣没有立刻回答,默认的态度,说明他的心思。

嫧灵笑意更甚,摸了摸平坦纤细的小腹和后腰,道:“我的孩子要是能活下来,长子有了十六岁,次子也有十四岁。”

“只可惜,他们命不好,托生在我肚子里,注定要沦为垫脚石,镇北王,你说我连个亲生子都没有,要这皇位做什么?”

“我费尽心思成为北荣第一个女皇,之后呢,无子嗣,也是为别人挣江山,费那个劲。”

常景棣蹙着眉头,道:“那这宫内外的侍卫……”

“镇北王也是被人算计过性命的。”嫧灵了然,笑道:“有些老血你能咽,我咽不下去,必须讨回来。”

“我不需要北荣的江山,也不在乎皇位,甚至,我不会伤及他的孩子和妻妾,只要讨回这么多年的屈辱。”

“镇北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东裕太后不会做太出格的决定,可你若是阻拦我,也别怪我出手太狠。”

常景棣默了默。

他的态度,让嫧灵以为他能咽下皇上和太后的算计,能忘记母妃的大仇。

哼,若不是他推波助澜借刀杀人,太后不可能成为活死人,皇上也不可能逼到如过街鼠。

当然,这些事实,常景棣没必要让嫧灵知晓,他只是道:“北荣的江山始终是常氏的。”

“皇姐只要记住这一点,我不会成为皇姐复仇路上的绊脚石。”

“嗯。”嫧灵也算跟他打成默契了,微笑道:“回去吧,替我跟镇北王妃带句问候。”

常景棣没着急走,定定站在原地,道:“皇姐搭上百里氏,还成为她们的首领,又打算如何解决?”

“无意提及你的伤心事,不过当年新武将军因百里氏而死,如今皇姐的决定关系重大,可要慎重考虑!”

嫧灵漫不经心整理着衣裳,道:“镇北王的言外之意,怀疑是我让玉和泄露镇北王妃的身份?”

常景棣盯着她,没有立刻接话。

嫧灵动作微顿,和他目光接触,道:“我不会做这种糊涂的决定,不关我的事,是玉和擅作主张。”

常景棣依旧是看着她,目光晦暗不明:“皇姐是她们的主子,什么决定,难道不是先通过你?”

嫧灵索性在椅子上做下,顺便做了个手势,让常景棣也坐下:“之前只跟你提了一嘴,我为何和百里氏搅合在一起。”

“你既然开口,我也不隐瞒了,把那点伤疤揭露给你看。”

常景棣眉峰微微收拢,想了一瞬,还是决定坐下再说。

嫧灵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慌不忙开口:“当年,先帝刚去,皇上登基,底下有不少人都不服气。”

才开头,嫧灵就意味深长的看向常景棣:“你也是先帝的皇子,应该知道,当今的皇上并非先帝属意的继位人选。”

“要不是太后好手段,扮猪吃老虎,皇上哪儿能有现在的风光?”

常景棣挑了挑眉。

先帝去世他还小,懂的不多。

后来听人提过,他的哥哥们本事都很了得,皇上夹在其中,还真不算什么。

太后这个贤妃空有贤名,没有强大的母族,更显得他们母子没任何优势。

要不是走捷径,现在的皇帝,肯定不是他!

常景棣笑了笑:“皇姐别卖关子,还是继续往下吧。”

“再往下,就是说年少的我,有多么痴傻了。”嫧灵也跟着笑了笑,不过是苦笑居多。

思绪回到十五六,情窦初开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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