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着声音看去。

来人仪表堂堂,素朗端方,看上去三十样子。

林沛明咳嗽了几声,蹙眉道:“堂下何人?”

“林大人,我乃是继任你官职的人。”那人掸了掸衣裳,道:“鄙名柏顺。”

“什,什么?”林沛明料到了此事,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理清思绪后,林沛明心知肚明,今日之事,必要在这个柏顺接替之前处置。

成为旧账,他也不好再翻再审。

想到这,林沛明高声道:“我暂且没接到任何通知,怎知你是真是假?”

“退一步说,便你是真,此时此刻还是本官坐在堂上,并非你,接替之事,等本官断了此案再说。”

柏顺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朝身后的人道:“拿上官府帖子和文书,上前给林县丞甄别。”

身后,自有人捧着盒子上前。

林沛明一一看过,心里也越发冷冽。

文书也好,张印也罢,全都是真。

他林沛明,的确倒了穷途末路了!

往后,便是这柏顺,为白云镇县丞了!

林沛明将东西合起,递给那小厮,旋即朝柏顺道:“便是如此,你尚未正式接任,也不好断了本官之事。”

“来人,把柏大人送出去,待本官审理完毕,再行交代。”

“等等。”柏顺朝众人看了眼,视线锁定在冯卫身上:“林县丞,我便是为这件事而来!”

“什么?”林沛明一顿,狐疑的看向他:“此事?若我没猜错,你今日刚到白云镇。”

“试问,针对此事,你知道些什么?”

柏顺不急不缓,娓娓道来:“林县丞说的没错,我的确刚到白云镇,但抵达白云镇,便听到了诸多流言。”

“我觉得此案,疑点诸多,还需要仔细查证,若是贸然行刑,只怕冤了好人。”

“哼,你还没接任。”林沛明冷笑道:“难道就要插手吗?”

“我没接任,但,我不想从此多一桩冤案!”柏顺笑意渐冷,冷笑道:“林大人也莫要做出这种样子。”

“便是你今日将此案定性,明日我也要翻出来,狠狠严查直到水落石出!”

“你!”林沛明心知不能和他翻脸,顿了顿,收拾好情绪,道:“认证物证都没有,便只是攀咬。”

“冯卫还做伪证,造假口供,这,难道不该罚,甚至,他曾私下找林家索要银两!”

“这些,你都不知情,莫要被外边的流言蜚语,影响你的判断!”

“林大人,你错了,冯卫有人证!”柏顺不慌不忙,道:“说来也巧,被我给碰上了。”

林沛明听到这话,端是大骇。

人证?

听柏顺这口气,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

林昭之前不是说过,一切都在掌握中吗,到底是怎么处置那几个人的?

林沛明越想越是慌张,手隐忍着颤抖,沉声道:“柏大人此话何意?”

柏顺微微一笑,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进城之前,我遇到了一场大雨。”

“去山间猎户临时住所躲避,无意间救下几个汉子,几人皆被人毒打过,捆着手脚堵着口鼻。”

“若我没有阴差阳错遇到,只怕已经暴毙山野,无人知晓,我的随侍将人救下后,仔细询问。”

“这才知晓,他们都是白云镇之人,却无端惹上祸事,要被林二公子林昭灭口!”

林沛明吓得惊堂木脱手,重重砸在地上:“休要胡说,关我儿何事?”

“哼,林大人,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柏顺眯着眼,道:“那冯卫曾多日来堂前击鼓。”

“他若真要敲诈勒索,借机索要银两,岂会一直如此,还将自己折腾入狱,他所求,不过是公平二字。”

“我在山中所救那几人,亲口佐证,是林昭带头捆了他们,暴打逼迫,不准他们前来府衙为证。”

林沛明实在不知道,还有这等巧合。

林昭把人弄在深山中,竟恰好遇到赶路躲雨的柏顺!

棋差一招,到底还是抵不过天意!

林沛明忽然没有斗志了。

他早就不该在管林昭母子三人,更不该清廉一世,临了却要背上一身骂名!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林沛明深吸一口气,道:“焉能知他们没有说谎,不是被那冯家小儿收买做伪证?”

“生死面前,何谈谎言,且我来之前,命人仔细查验过。”柏顺冷静分辩,道。

“那四人所言句句属实,并非伪证,而且,林县丞只要派人去查,便会知道冯卫身无长物。”

“他们一家三口本就一贫如洗,茅屋居身,一把火烧死的不仅是人,还有他们仅有的财产。”

“冯卫孤身一人之后,奔走讨公道,无心打猎,并无进账,吃食都是靠近邻接济。”

“试问,他哪里来的银子去收买几人,还是四个人!”

不等林沛明说话,旁边看热闹的人,有人应道:“柏大人说得没错,这冯家小子的确可怜。

好几次瞧着他饿的要命,最后喝水果腹,我家阿翁都曾叫他去家中吃过几顿。”

“对,冯家小子也去我家吃过饭,实在是个可怜人,他娘亲和姐姐也是好人,仁心仁义。”

“好人不长命啊,他们家的事情令人唏嘘,林大人,可千万别被别人蒙蔽。”

“还他们一个公道吧,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有机会平反,竟然连证人都差点连累!”

“……”

林沛明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柏顺等那些人议论的差不多了,才道:“口说无凭,把那几个人请上来!”

几人果然如柏顺所言,能看到的脸和手青紫交加,一看就是被暴打过的。

瞧几人走路的姿势,想来看不到的地方更惨。

待柏顺开口后,四人轮番把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是林昭亲自动手,本存着弄死他们的决心,并未遮掩。

他们都看到了林昭的脸,其中被打的最惨的那人,还从林昭衣襟上扯下了一块布。

至此,认证物证俱全,再无抵赖!

林沛明知晓大势已去,颓然的瘫软在官椅上。

只有林明珠,尖叫喊着冤枉,还说柏顺居心不良。

百姓们,也不得不相信,的确是林沛明徇私,想要遮掩此事!

柏顺正打算将事情了却的时候,府衙门口却又传来一声且慢。

大家循声看去,却见到来人似乎有些面熟。

有人看出几分眼熟,疑惑道:“这,这不是街头蒋老太的女婿?”

人群中,常景棣明显一顿。

果然,郑如霜的父亲来了!

那么,郑如霜,难道……

正想着,便看到郑如霜正在其父亲身后,一瘸一拐的往里面走。

常景棣给一旁的谷雨使了个眼色。

谷雨会意,立刻退出人群,往帝家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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