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还是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雨水叮叮咚咚敲打在千家万户的房檐,接连汇聚成雨线坠落在街道石板,飞溅起无数水花。

阴郁天气就像怨妇口中讲出那满腹的牢骚,聒噪的让人烦躁而无奈。

朔宁与师兄秦霄汉吃过饭就离开了富顺客栈,两人披着蓑衣不紧不慢走在雨幕里,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朔宁问:“你知不知道灵狐宫的人为什么要抓曹静姝?”

秦霄汉道:“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曹逸跟我说他们兄妹从哭丧山出来,路过一座石桥的时候突然遭到灵狐宫人的伏击,兄妹二人打着打着散掉了,曹逸说自己被一个法力极强的高手给缠住,二人斗了半天不分上下,再后来那人隐身遁去。曹逸找不到妹妹,才发现是上了当。”

朔宁道:“九尾狐如果真把曹静姝给抓去,那长生谷可就麻烦大了。”

秦霄汉道:“曹谷主对这个宝贝女儿可是疼爱之极,九尾狐要真把她抓去,惹怒了曹谷主,我看是在玩火。”

朔宁却在暗想,九尾狐肯定是就知道曹逸兄妹的踪迹,所以才派人暗中埋伏在路上搞伏击,可为何将伏击的时间设在从哭丧山回来之后,而不是进山之前呢?

“九尾狐本就是个疯子,没有他不敢惹,不敢杀的人。”朔宁提起九尾狐心中就窝火,等自己法力修炼大成之后,新仇旧账要一起算算。

秦霄汉道:“现在的灵狐宫可是魔教内第一大门派,声势越来越壮大,真要任由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师祖才让我爹发令将众师叔们召回,一起商议对付灵狐宫的事宜。”

朔宁道:“杀九尾狐,那要算上我一份,他可是把我这辈子都给害了。”

二人顶着大雨走到九安城东郊外一处废弃的寺庙前,半扇破损的庙门在风雨中吱呀,吱呀的响着,如一位将死之人极力强表现着生命里最终的一丝活力。

朔宁看着破败的寺庙心头一酸,迈步走进庙里。

院子里杂草丛生,高度要没至朔宁的膝盖,二人踩过草地发出窸窣的声音,寺庙大殿的房门打开了。“霄汉回来了?”

说话的是朔宁的母亲秦双琴,她敞开门抬起头,看着雨幕中站着的朔宁瞬间呆住,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儿子而产生的幻觉。

朔宁从雨幕中一步步走上去,站在母亲的面前,这张宽容慈爱的容颜果真是老了许多,细密的皱纹雕刻在眼角,似在向朔宁诉说着过往的风霜。

朔宁忍住想哭的冲动,微笑着道:“娘,我回来了。”

“真的是我的儿回来了……”秦双琴笑着泪花湿润了眼角,流落的比外面的大雨还要汹涌,她捧着朔宁的脸颊,慢慢将儿子拥抱住,紧紧的。

“双琴,你在和谁说话?”一身白衣的朔方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儿子就站在眼前,也是一时呆住了。

秦霄汉拍了拍朔宁的肩膀,对秦双琴劝道:“四师娘,师弟既然回来了,您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哭了呢。”

秦双琴赶紧擦掉眼泪,放开儿子细细端详着,“霄汉说的对,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宁儿,这半年让你受委屈了,走,咱们回家。”

朔方走上前来看着儿子,半年不见朔宁模样变得成熟了许多,一双眼睛里透着坚硬,知道这半年里想必没少受委屈,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问道:“身上风魔咒解了没有?”

朔宁摇头,“没有。”

秦双琴微微变了脸色,拉着朔宁的手问:“难道风魔咒真的无解?”

朔宁点头,“不过您放心,我已经找到解决风魔咒魔力反噬的办法了。”

秦双琴道:“那就好,只要有回旋的办法就好。”

朔方点点头道:“如果风魔咒魔力不再反噬心智,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朔宁道:“我还有事情要做,先不回去,带我娘先回去吧,不要再在外面奔波,我忙完事情后自然会回去的。”

朔方问:“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朔宁道:“我要去找末雅。”

朔方挑起眉毛,提高了声音道:“就是昆域王的女儿,当初带走你的魔教妖女?”

秦双琴用力捏了捏朔宁的手掌,示意不要说话,因为她明白自己丈夫刚正的性格,从不允许身边人和魔教中人有半点瓜葛。

朔宁抬头迎上父亲严厉的目光,沉声道:“她不是妖女,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我的命是她救下来的。”

朔方拂袖怒道:“宁儿,你可不要被魔教之人给迷惑了,昆域王萧远征是老奸巨猾之辈,教出来的女儿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要记住你是玄天宗的弟子,怎么可以和魔教的人有来往。”

朔方顽固的遵守着心中的正道信念,认为做人就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才是大丈夫所为之事。

朔宁道:“我不管什么魔教不魔教,我只知道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这辈子不能没有她。”

“你!”朔方狠狠盯着朔宁的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往日温顺的儿子居然敢顶撞自己,还扬言要和魔教妖女在一起,“你把刚才的话在给我说一遍!”

朔宁一字一句道:“我要去找末雅,谁也别想拦我。”

秦霄汉见势不妙,忙上前来挡在朔宁面前道:“四师叔,不管怎么样,萧末雅那女子也算是救过师弟的命,他去道声谢也是常理。不过他肯定不会与魔教扯上有任何关系的,我们玄门弟子,是非黑白还是能分得清。”

朔方道:“她是魔教妖女,我不准你……”

话未说完,忽然被朔宁高声打断,“够了!我不准你再说末雅是妖女!你清高,你正直,你甚至可以为了心中的正道来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要不是末雅救我出来,我早就死在你的剑下了!要杀我的父亲自称是正义之士,救过我的人却被你叫做魔教妖女,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啪!

一记响亮的耳朵重重打在朔宁的脸颊。

朔方指着朔宁的鼻子,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你,你说什么,你以为我下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就忍心吗!你的命是命,难道仆人,杂役他们那些人的命就不是命吗!你可曾见过自己嗜血杀人的狂态?你不知道,你不明白!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我不能因为是你的父亲,就心怀私心,就任由你去残杀任何无辜之人,人的心中若没有了正义,天下何来安宁!”

朔宁侧着脸任由麻木和疼痛在脸上蔓延,父亲的话变的遥远而虚幻,他不想听,更不愿意听,如果自己已经死了,正与恶对他来说又有何意义,父亲的古板与迂腐,让朔宁彻底失望。

秦双琴满眼心疼的看着朔宁,不由一把将朔方推在旁边气道:“你怎么能对儿子下手这么狠!”

朔方道:“我没有这种黑白不分的不孝子。”

朔宁咬着牙,抬起一双赤红的双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从今日起,你我父子恩断义绝!”

朔方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在当场。

秦双琴在朔宁身上拍打了一下,留着泪颤声道:“宁儿!你胡说什么呢!”

朔方忽而冷笑,笑的近乎癫狂,“好,好,好!”三个字的语气一字比一字重,待到第三个好字落地的时候,一声仓啷脆响破空,灼灼白玉剑散发着耀眼的白芒出现在朔方的手中。

秦霄汉心知师叔是动了真气,生怕发生什么意外,急忙阻拦道:“四师叔不要冲动!”转头又对朔宁道,“师弟你先走,别再惹你爹生气了。”

朔方道:“你给我让开!今天我若不教训教训这个畜生,他恐怕早就忘了自己是谁!”

朔宁却没有一丝要屈服的意思,面对着父亲的白玉剑,与半年前的那一幕何曾相似,“半年前你没能杀了我,现在我更不可能让你杀掉了。”

秦双琴作为一个母亲,作为妻子,看着他们父子如此二人针锋相对,心痛到了极点。

朔方几乎已经被气的失去了理智,白玉剑在手中龙吟不断,随时都会出手。

“宁儿快走……”秦双琴极不情愿看着刚刚相遇的儿子立刻离去,可眼前又有什么法子呢。

朔宁面对着泪如雨下的母亲,心中的那份柔软再次感觉到被针扎般的难受,“娘,恕孩儿不孝,等我把事情做完再回去看您吧。”

朔方长剑豁然抬起,白芒耀亮了整个大殿,流转的法力掀动着地面上的尘土四处飞扬。“我看你是已经被魔教的人迷失了心智,要是你敢去找魔教妖女,我现在就杀了你。”

朔宁转过身走出去,留给了父亲一面冷漠的背影。

朔方握剑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伴随着一声怒喝,疯狂的劈了出去。

寺庙大殿的墙壁与院墙被强大的剑气劈成了无数碎石。

朔宁的身影在漫天的大雨与飞扬的尘土中逐渐消失。

朔方劈出一剑后,身子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样靠在后面的墙壁上,面如死灰。

秦双琴忙扶住朔方的手臂问道:“你没事吧。”

白玉剑仓啷落地,朔方摆摆手慢慢的蹲下身去,把头深深的埋在了膝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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