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大汉磕磕巴巴说道:“应该给持刀的人讲礼法,让他维持内心中的礼节,以仁爱之心爱人……”

说到这里,黑脸大汉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都不信这套说辞。

大黄笑着说道:

“然而事实上,拿刀的人会给另一个人讲礼法,告诉它们,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子不能忤逆父的意志,臣不能冒犯君的威严。”

“棍棒底下出孝子,因为父亲手中有棍棒,子女不得不成为孝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为君王手中有刀子,臣子不得不成为忠臣。”

“然后,他们会逐渐变得文明一些,把棍棒藏在身后,把刀子藏在袖中。但他们会用三纲五常约束臣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守仁、守义、守礼、守智、守信。借这套说辞杀死所有不从之人!”

“他会告诉所有人,只要遵守礼法,维护三纲五常,这把刀迟早会传到所有人手中,子迟早会变成父,臣迟早能变成君。只要听话,现在失去的,以后会十倍百倍得到。”

“现实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由封臣变成封君,但是每个男人都会成为女人的丈夫,每个女人都会成为孩子的母亲!只要认可‘孝’,每个人迟早都会变成掌握权力的人!”B

“父母爱子女,就是妥善使用权利,父母不爱子女,就是不能妥善使用权力。但还有一种情况,父母有时能妥善使用,有时又不能妥善使用。”

“而这种情况,才是大部分的现实!”

“你们,遇到过吗?”

一句话,抨击了所有人的内心。

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己的经历,用大黄的理论去剖析自己的遭遇,然后内心中越发震动。

反倒是屋顶上的精怪,一个个都无聊的打起了哈欠。

“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他们怎么全都听懂了呢?”

“是不是我们比较笨?”

狸花猫一边打哈欠,一边说道:“因为,你们都是孤儿!你们没爹没妈,都是天生地养的!不对,东风它们几个是本大王养的!它们当时太小了,就这么大一丢丢……唉,养着养着就有感情了……”

“老大,你呢?”

狸花猫愣了一下,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南郭合用书简敲打自己的场景。

“他已经死了!否则,我非得挠他两下不可!敢在本大王头上拍苍蝇!哼!”

看直播的南郭合兄妹对望一眼,然后同时望向岳川。

南郭合内心震撼,浑身发抖的问道:“这些,都是你教他的?”

岳川无语,“是我教的,大半年的时间里,我每天都给大黄他们讲故事、讲道理,类似的小故事我说的就算没有一万个,也有八千个了!但我确信,我的原话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

“你的意思,大黄篡改了你的言?歪曲了你的意?”

岳川沉默许久。

大黄真的歪曲了自己的话语吗?

但是为何大黄这番话听着如此带劲,浑身舒爽,满心酣畅呢?

如果上学时候的老师有大黄一半水准,自己毕业后还会去搬砖?去打螺丝?回老家种地?

岳川叹息一声,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也许,是大黄从被篡改的言论、被歪曲的文字中领悟到了最真实、最质朴的道理呢?”

南郭合瞬间沉默。

南郭离反倒更关心龙阳。

“他会怎么回答阳儿呢?”

岳川回道:“怎么回答,要发自大黄本心。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道,自己的路!我们能做的,就是姑妄听之、姑妄看之、姑妄任之!”

小院中,众人纷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无一例外,都朝大黄拱手行礼。

大黄没再看黑脸大汉,而是转向龙阳。

“如果权力是一次性的,用过之后就会粉碎,重新回归到每个人手中。那么,我相信每个行使权力的人都会深思熟虑,就算不会做出最英明的决策,至少也不会做出最愚蠢的决策。”

“但是很可惜,权力是永久的!就像父母和子女一样,关系是不可逆的!这种关系是改变不了的,所以他们都可以肆无忌惮甚至毫无底线的犯错!”

“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当父母,也都是第一次当子女!每个父母和子女都会在成长过程中犯错!区别是,有的人会在犯错中吸取教训,而有的人唯一吸取的教训就是从不吸取教训!”

“因为他们有棍棒!因为他们有刀子!因为他们有三纲五常!因为他们有忠和孝!所以,他们就是最大的道理!他们永远都是对的!不可置疑!不可忤逆!”

龙阳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张可憎的脸,不由得双拳紧握!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优选择,但它是最省事的选择。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但它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然而一旦使用过暴力,就会深深的沉醉其中。

龙阳开始怀疑,如果自己掌握了权力,真的能将其驯服,永远不被其反噬吗?

就算自己可以,自己的继承者呢?

如果继承者不能妥善使用权力,自己又该如何规劝他呢?

想到这,龙阳的拳头握得更紧,更紧!

骨节发白、青筋暴起!

最终,颓然摊开。

大黄仰头说道:“我的老师说过: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做一天的好人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的好人!”

“我曾经问老师,您现在是好人吗?你们猜猜,老师是怎么回答我的?”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

房顶上的狸花猫也瞬间支棱起耳朵,瞪大眼睛。

看直播的南郭合则直接把目光怼到岳川脸上。

岳川尴尬的咳了咳。

怎么还公开处刑了!

大黄朝北方拱了拱手,“老师说:我现在做人都还没做明白呢,好人暂时还无从谈起啊。”

说到这,大黄抚着胸口说道:“我也一样!我现在最主要的追求就是,好好做人,完成这个目标后,我才会思考如何做一个好人!”

说完,大黄缓缓起身。

显然,今天的席地论道就到这里了。

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的答案,或者,得到了自己的问题。

龙葵突然抬手挽留,“先生,请等一等!”

大黄疑惑转身。

龙葵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然后鼓起勇气说道:“先生!如果没有人可以胜任执刀者,没有人能够驯服权力,那该怎么办?”

大黄双手背在身后,昂头向天,仔细思考。

“老师说过:规则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需要靠规则确保的平等,绝不是真正的平等!有能力掀桌的人,才能确保规则不被打破,确保平等不被践踏!”

龙葵红了红脸,“先生……我……我听不懂……”

狸花猫:本大王也一样!

大黄笑了笑,说道:“老师说过,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没有刀,或者每个人都有一把刀!”

龙葵继续红着脸,“这样……真的行吗?”

反倒龙阳瞬间领悟,“先生的意思,每个人手中的‘权力’碎片,都变成完整的‘权力’?”

大黄点头,“我愿人人如龙——能上九天,能入九地!无需阶梯,无惧刀剑!力可破一切法,智能通万世理!如此,方不负为人,亦不会为人所负!!!”

说完这话,大黄继续负手而立,昂首向天,目光中满是思索。

反而龙葵,用手肘撞了撞龙阳的大腿,眼睛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王兄,人人如龙,他在说你哦,他很推崇你哦。”

龙阳脸上一红,心中暗道:我哪有他说的那么好!而且,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缘,连朋友都不算上!

“小孩子家,别瞎说!走了!”

被扯着向外走的龙葵突然转身,踮起脚尖说道:“先生!您愿意和我们一起创造人人如龙的世界吗?”

“先生,您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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