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远话还没说完,转眼就坐回了沙发上。

他心有余悸地抚摸手边略微有些粗粝的皮质扶手,这次他更像是被芙罗拉强行遣走的,返程的整个过程仿佛是乘坐在急速坠落的跳楼机上。

“危险分子?”秦尚远嘀咕,“一个只会躲在暗处开枪的,叫什么危险分子?”

壁炉中木柴燃烧的声音哔剥作响,秦尚远走到右手边的书桌前,好奇地打量书桌上陈放的物件。

除了成排的白色蜡烛,桌面上还摆放着各种透明的瓶瓶罐罐。

广口瓶、烧杯、试管、蒸馏器、称量瓶、干燥器、分液用的漏斗......

这些仪器大多看起来老旧,即便是透明的玻璃材质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微小刻痕。

化学家?

尼古拉斯的主人原来是搞化学的么?

秦尚远肃然起敬。

“主人......”

远远的,秦尚远听到一阵小声的啜泣。

他有些奇怪地回头,挂在墙上的尼古拉斯沮丧地掩面哭泣。

“怎么还哭上了?”秦尚远有些诧异地看着尼古拉斯。

“恩人啊!”尼古拉斯长叹一口气,“不瞒您说,我与主人一别百年,只是到了这间屋子里,又想起他来了,如果我老婆现在在身边的话,一定也是一样的感受!”

“说了半天,你的主人到底是谁?很有名的化学家么?拉瓦锡?”秦尚远挨个打量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奇怪的是夏素月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家里复刻一个陌生人的居所。

芙罗拉说这里是一个自维持的炼金领域?

他对炼金这种东西知之甚少,只知道有一部叫做《钢之炼金术师》的动漫。

但目前从结果来看,炼金术应该是可以和契约能力相对抗的一种概念。

“恩人您可能没听说过,我主人的名讳,尼古拉斯·霍恩。”尼古拉斯挠挠头说。

“尼古拉斯·霍恩?”秦尚远摇摇头,“没听过。”

“我的主人那当年可是仪表堂堂......”

“好了好了,打住!”

秦尚远和尼古拉斯认识不到两个小时,已经知道这家伙的秉性了,听起来很有江湖说书的天赋。

他得赶紧想想下一步要干什么,如果真有危险分子,自己是要在这里藏好,还是提着刀出去跟他干一架。

“哎,消逝的传奇,在新的时代里不值一提!”尼古拉斯也没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感叹道,“恩人呐,现在到我报恩的时候了!”

“这就报恩了?可是你的老婆......”秦尚远“诶”了一声,“还在这家伙嘴里啊!”

无功不受禄这点,秦尚远还是门清的。

但芙罗拉说要想079吐出东西,得先取得它的信任。

对一幅画来说,在079肚子里估计是没什么危险,但是多久能出来就不一定了。

孙悟空还给佛主压了五百年呢。

但既然尼古拉斯都开口了,他便也不推辞。

这和过年收红包一个道理,你就算一个劲地说叔叔阿姨使不得,那这红包最后还是要到你手里的。

因为这就是红包的命运!

“多亏了恩人!我老婆现在至少已经安全了,不会被拿去卖掉。”尼古拉斯神情欣慰地看着茶几上的荷包,“再见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理解理解,那......”秦尚远忽然变得有些羞涩。

“哦?哦......哦!懂!”尼古拉斯起先还有些诧异,但立马就明白了。

恩人这是不好意思开口!

“恩人,您拉开书桌前右边的抽屉。”尼古拉斯想了想,殷勤地说。

“我本来也是准备带您来这里的,主人生前用尽毕生所学将这间房构造为了一个炼金领域,把自己珍藏的物件都留在了这里。”

秦尚远跟着尼古拉斯的指挥行动,伸手拉开了抽屉。

那抽屉上原本是有锁的,但靠近的瞬间,他手腕上的牙微微发亮,老式的锁具应声解开。

抽屉里只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表面是丝绒质的布料,在火光下泛着荧荧的光泽,看起来相当精致。

秦尚远拿起那个盒子,过去的经历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毕竟上次从这种盒子里出来的,是一头恶魔。

“这里面,不会是什么活物吧?”秦尚远看着手中的盒子,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恩人您放一百个心!大胆地打开!里面的东西死的不能再死了!”尼古拉斯隔着半个房间遥控,拍着胸脯保证道。

死的不能再死?

秦尚远将信将疑地摸索,片刻之后从底部抽出了盒子收纳物件的内层。

就像尼古拉斯说的,盒子里没有什么活物,更别说恶魔了。

精致的赭红色丝绸衬布上静静地躺着一只......

羽毛趣÷阁?

一只大概三十厘米长的白色羽毛趣÷阁。

可在火光下仔细观察,这种白色之上又隐隐泛着一丝丝金缕般的色泽。

两侧的鸟羽排列细致,绒毛洁白而浓密,似乎选用的是某种巨型禽类最粗硬的羽毛所制成。

中间趣÷阁杆的位置从上至下雕刻有繁复而神秘的符号,雕刻的凹槽中似乎洒有金粉,金属趣÷阁尖在飘摇火光的照耀下仿佛崭新。

秦尚远小心翼翼地取出羽毛趣÷阁,握在手中,只觉得手心里沉甸甸的,没有鸟羽那种应有的轻盈感,在质感方面倒是更像某种金属。

他甚至感觉,如果有必要的话,这支毛趣÷阁扔出去可以当做飞镖使。

“这就是......你说的报酬?”秦尚远好奇地靠近壁炉,仔细端详着这支羽毛趣÷阁。

他觉得这支趣÷阁应该出现在博物馆的展柜上,而不是一个奇怪的小房间的桌子抽屉里。

“对,”尼古拉斯此刻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尚远手中的趣÷阁,“恩人,这支趣÷阁,今后就托您保管了。”

秦尚远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去,看向尼古拉斯的位置。

因为这个男人的语气忽然变得失落起来。

言语间那股殷勤的店小二气质,此刻也收敛了。

“你这是怎么了?”轮到秦尚远不好意思了,他尴尬地挠挠头,“如果你觉得亏了的话,我可以加钱......或者你送别的给我也行!毕竟这趣÷阁看起来像个文物!”

尼古拉斯沉默。

秦尚远寻思要不原封不动给放回去?

正要走回桌前拿盒子,但谁知这家伙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抹起眼泪来!

“主人啊!主人啊!”尼古拉斯连喊两声,仰天大哭,“不负您遗志,您要的人,今天我终于给您找着了!”

???

·

李露凡妆容精致的脸蛋上立刻有了一丝不悦。

她轻咬红唇,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个笑吟吟的法国绅士。

但碍于大厅中的目光此刻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她不好发作。

换成平时,大概早就转身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了。

如果对方还想继续挽留,那等着他的只能是一杯喝到一半的马丁尼。

大厅中不嫌事大的中年男人鼓掌呐喊着答应。

李露凡心中已经问候了这些人的祖宗上百遍,却也只能面不改色地接住杰兰特的邀请。

众人的目光也还好,她最在乎的,是二楼看台角落上的那个人。

夏素月。

犹豫片刻,李露凡骨节分明而纤细如葱的手落到了杰兰特的手里。

人群中顿时响起不绝的掌声,所有人都在为这对俊男靓女鼓掌叫好。

乐团也奏响了悠长的舞曲。

是有名的《porunacabeza》。

众人在大厅的中央纷纷为两人让出道路。

李露凡将双手交到杰兰特手中,两人就此起舞。

音乐之下红裙飞扬,高跟鞋上的水钻反射着大理石地砖晶莹剔透的光泽,仿佛是春日花园中尽情盛开的一朵玫瑰。

杰兰特显然是这种场合下的高手,他搂着李露凡的纤纤玉腰,从容地引导着她踩上正确的步子。

一圈圈的旋转中,璀璨的光影也跟着轮转,李露凡盯着这个法国人的脸,情绪由先前的紧张和抗拒,渐渐变得适应和羞怯起来。

在这暧昧的空气中,她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沉沦。

就在她脸上泛起红晕,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

杰兰特先开口了。

语气低沉而富有磁性。

眼底漂亮的晶蓝色似乎流淌着暗红。

“封印物1-13,是你带来的么?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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