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岚,这些事你不要去管。等转了年,好好把江景之都的二期项目做下来就是了。”

我愿意相信江左易说这番话的初衷是为了保护我的,但是我只是不喜欢他这样子口吻。因为这会让我想起叶瑾凉,想起那个该聪明的地方蠢,该蠢的地方更蠢的叶瑾凉……

静静靠在江左易的肩膀上,我说:“其实,我更喜欢你以前那样手把手教我做事的方式。

虽然总觉得自己的智商捉急,但一想到有你在后面擦屁股我就走得特别笃定。”

“你还真是玩蹦极的不知道命大。”江左易搂着我的肩,轻哼冷笑:“那时候,我一步步地把你往死路上逼,你倒自己能high?”

“死亡游戏也是游戏嘛。”我继续说:“江左易,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答应我爸爸了,等他出来我一定会成长到独当一面的。

我需不需要男人,和需不需要男人保护,本来就是两件不同的事。

谁犯了错谁受惩罚,谁做了好事谁有奖励。说得再装逼一点,那就是亲贤臣远小人此前汉所以兴隆也——”

江左易把我的嘴捏住了,看着我的眼神挺长情的:“不一样了舒岚,爱一个人的方式和戏弄一个人的方式,总是不一样的。

如果你觉得斗斗舒颜莫巧棋这类人,只需要派几个人咋呼一下,撕撕逼打打架。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连我都不确定能否全身而退,舒岚,你问问你自己,真的足够强大了么?”

我拱到他怀里,说你又吓唬我。好端端的,怎么就扯上那么多生离死别了?

江左易不说话。我发现他其实并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有时候偏是为了掩盖这种沉默的处事方式,才常常说些恼人的废话。

“舒岚,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而你,不要做让我觉得我后悔为你做这一切就可以了。”

“哦。”我说你这话讲得就跟死亡flag似的,是不是接下来还要交代我带好这两个孩子?

“知道就好。”江左易把我抱上床,掀起一条被子就跟我裹成了双响炮,肌肤贴近的一瞬间,又温暖又安心。

我轻轻数着他的肋骨,跟调素琴似的。我说有很多事吧,我就算不知道真相和细节,但心里多少也有点影儿了。

“江左易,你能选择我,我其实是很开心的……”

***

“妈妈你是要跟江叔叔蜜月么?”叶子蹲在我的箱子边上,看着我把行装一样样往里面塞。

“妈妈不是去蜜月,而是去看江叔叔的长辈。”我刮了刮叶子的小鼻子:“叶子跟小零要乖乖的,听胖嫂的话。还有,不要再欺负安迪哥哥了。他不跟你打架是谦让你,不许再让笑笑咬他,知道么?”

胖嫂就是江左易那套别墅里的女佣,后来房子被我烧了,可怜的老太太也吓坏了。江左易把她送到江源大厦那边做了一个月的保洁,这会儿房子装修好了才接回去。

年初一的时候我陪江左易去看了一眼,这次的装潢特点就是,从内到外就没有一片可燃的木头!估计江左易也是被我给玩怕了。

“笑笑都好久不出来陪我玩了。”叶子眨着眼睛看我:“妈妈,你以前说,叶子只要坚强起来,不爱哭了,笑笑以后就不会再出来的是么?”

我摸着女儿的脸蛋,说是啊,叶子能保护自己了,就不需要笑笑那么辛苦了。

“舒阿姨,我也能保护叶子!”江零追着个遥控车从厅那头横冲直撞了过来,差点一个跄踉栽我箱子里。

我说当心点,别玩得满头汗了。你干爸和舒阿姨就住几天便回来,大人不在,你是哥哥要保护好叶子哦。

“舒岚,你护照放好了没?”听到江左易在里屋喊我,我答应了一声就进去了。

我说我都随身带好了,办完签证后就一直在包里。

“我的不见了。”江左易拉开几个抽屉,说几天前签证是一起办的,当时他给放哪了啊?

我说你再想想,谁叫你整天狡兔三窟的,到底是在这里还是在江源大厦的住处的。

“哦,应该在会所。”江左易想起来了,说那天安迪帮他取回来,正好会所那里的经管负责人要办什么资质变更,要了他的身份证护照复印件。

“我一刻钟后有个电话会议,舒岚要么你帮我去取一趟?”

我说好,我本来也要去趟超市的,再买点常备药品。

就这样,我下楼开车转出了小区。这里到金碧辉煌会所,也不过就七八公里的路程。

上一次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场恶战呢,警车枪战都不算什么,连他妈的直升机都出动了。

说老实话,我亲眼看到江左易与凌楠是怎样并肩作战的,那份默契和信任连我看着都嫉妒,分分钟就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

可是,越是那样亲密无间的人,万一有天把枪口调转过来开……是不是会打得更准更狠呢?

我开始为江左易着想,是因为我开始担心他在意他,爱他。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这种夜夜笙歌的会所本非营业时间,所以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基本上是空空荡荡的。

只有一个早已认识我了的侍应生,伸出胳膊恭恭敬敬地要引导我过去停车——

我嫌烦,说不用了,只是过来给你们江总取一下护照。我想着车么就停个十分八分的应该不要紧,这大过年的,谁家交警这么触霉头啊。

可真没想到,当我取好东西准备拉车门的时候,一个小老头戴个红袖标,正趴我车头上抄号拍照呢!

嘿!我说大爷,您这是唱哪一出啊?

我本不是个为富不仁的暴发户,对劳动人民也向来一视同仁彬彬有礼。

但您老一不是警察二不是保安的,给我穿个油腻腻的军大衣就在我这雪白的车上打滚,也太不像话了吧!

“小姐,你这是乱停车,我们街道志愿委的一旦发现,有义务跟该区的交管所联系。”

我:“……”

心说得了,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莫过于人民群众志愿者。想想帝都朝阳区的伟大群众,短短几年来举报抓了多杀涉毒明星?

“大爷大爷,我就停了三分钟。大过年的,又没挡车又没挡人的是不是?”我堆了个笑脸,心说赶紧打发走他得了。没想到个死老头打蛇上棍的,一点不好对付!

“小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要做到有没有监管一个样,人人都养成良好的素质,那我们的城市——”

我:“……”

我说大爷哟,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啥意思?”大爷眼睛一眯,嗤之以鼻:“金碧辉煌,这名字起的嘿,不就是个小淫窝子么?

老头子我活了这么把岁数,什么没见过?拿他的大鸟吓寡妇呢吧。就是他江老大的车开过来,我照样贴!”

卧槽,这老头讲话也太不堪入目了。

我心说行吧,你贴贴贴!今天我开的还真就是江左易的车!

“小姐,你这是上白班还是上晚班啊?”这死老头,也太不会聊天了。一边趴车上颤颤巍巍抄号呢,一边跟我废上话了。

我说你今天逮到我,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算我理亏。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可别怪我不尊老爱幼了。丫你妹的白班晚班?我像是那种女人么!

“你瞅瞅,”老头乐了:“这也不能怪我啊。金碧辉煌以前叫唐朝,送往迎来的这么多年,有几个清白人家的姑娘进出这种地方?”

“那你就能一概而论了?我说我是金碧辉煌的老板娘行不行?”我本来就有点火了,也懒得跟这老头废话。

我说大冷天的您老在这儿蹲坑也不容易,别抄了,这两百块钱拿去喝碗大麦茶。

“那怎么行?”老头倔上来了,指了指自己那比革命先烈血染红旗还神圣的志愿者袖标:“小姐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故意讹你似的!

老头子我虽然没什么钱,但这点骨气总是有的吧!今天我就是收了你这两百块,回头也是要一笔笔记着上交居委会和交通办的。”

我真是被他弄得没脾气了,我说大爷我还赶时间,你究竟想怎么样给句痛快话行么?

要么说作死的脚步谁也拦不住,还真想胡搅蛮缠着逼我叫人给你松松筋骨么?

“行了,收据你拿着,下回别那么侥幸。这不都有停车场么,你一个老板娘,呵呵,自家门口还不好好待见着?”

老头收拾收拾纸笔,甩出来一张脏兮兮的收据。我硬着头皮接下来,一眼就看到了落款处的签收人姓名——

吴大国。

吴大国?这名字可挺熟悉的啊。在哪儿听到过呢——

“怎么?还不走?”吴老头可真是蹬鼻子上脸,掏出怀里的小怀表还给我掐上时间了!

“再不走,我可再签一张了哈。”

刚想张口骂他个臭不要脸的,我突然脑回路一转,想起来了!

金碧辉煌出事那天,我在对街的便利店跟两个小年轻聊过几句。

我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只想随便问问看有没有大海捞针一样的目击者能恰好在我被强暴的那天晚上看到些周围的异常。

可惜那两个孩子说便利店才开了一两年,监控录像也照不到对街的会所。但他们提到了一个人,就是这个名叫吴大国的老头。

他以前在便利店的那片店铺里做汽修配件的,后来年纪大了,就盘给家里亲戚了。住在后面的巷子里,整天溜溜鸟吹吹牛,这一片上到国旗杆子有几米,下到蚂蚁洞穴几条道,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今天一见,我算明白了。敢情这人要是脸皮厚一点,王母娘娘的内裤什么色都能打听出来。

我说吴老吴老,其实我早就久仰您的大名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上了!

我的热情几乎把吴大国吓昏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姑娘,你这看我的眼神,都快哭出来了……不会是我年轻时犯的错误吧?”

丫的老滑头一只,等姑奶奶我问完话就叫我男人废了你。

我叫会所的保安把车给我先停车场去,然后拉着老头就去了一条街外拐角处的茶馆。我说吴老,我可找了你好久了。

您看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致力于维护城市环境建设的伟大事业,一瞧就是个高觉悟高思想的好前辈。您要是遇到坏人坏事,那一定会挺身而出的对不对?

“废话!”吴大国说着就撩衣服,吓得我一眼没移开,大冷天的把人家老头的膀子看了个精光。

“瞅见没?有一年就在这外面,几个流氓扑上去要欺负一姑娘。我拿着把大扳手就上去了——”

我说然后呢?

“然后被他们把扳手抢了过去,照我琵琶骨这儿给砸了一坑……”

我:“……”

我说您至少精神可嘉啊,只不过,看这个架势也没能把那姑娘救下来吧?

“也不能这么说。我这一受伤,那几个流氓就吓跑了。姑娘当然也就没事啦。”吴大国一边把我叫的168元一壶的龙井喝得跟自来水似的,一边喷得口沫横飞。

最后他呵呵两声,说自己是吹牛了。那几个流氓啊,其实是被那姑娘吓跑的。

“被姑娘吓跑?”我更纳闷了。

吴大国说他也纳闷呢。当时这金碧辉煌会所还叫唐朝酒店,外行人不知道,但行规就这么立下来的。一楼么,都是规规矩矩的饭点,从二楼往上可就是一圈一圈的盘丝洞了。

“我眼看着那个姑娘从正门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哭。差点就被车给撞了。当时还以为她这是在里面受了啥委屈,想上去问她要不要报警哩。后来吧,她跑我隔壁买烟的小妹那买了一罐啤酒,刚想仰头喝,就被三个流氓给围住了。

接着我不就上去了么,打也没打赢还挂了彩。没想到这时候那姑娘把口罩一摘!

哎呀妈呀,整个左半边脸全是毁的,上嘴唇都没了,看过美国那种丧尸片没?”

我坐在椅子上搓搓胳膊,好不容易才把鸡皮疙瘩压了下去。

我说后来呢?三个流氓想要调戏姑娘,没想到姑娘是毁了容的,于是吓跑了。敢情您这一榔头白挨了?

“不是榔头,是扳手。”吴大国纠正道。

我说行行行,你爱是什么是什么,然后呢?

“也不能算白挨吧。”吴大国说:“我这边捂着伤哼唧哼唧呢,人家姑娘的家人来接她了。一辆挺贵的车,没瞅见里面的人是谁。

反正听那姑娘一边开门一边扑上去哭。后来有人从窗户里甩了几百块钱给我,估计是谢我的伤药费。”

我说奇怪了,你怎么知道这车里的人是姑娘的家人啊?不能是她的朋友,或者男朋友么?

吴大国说,脸都毁成这样了哪里还会有男朋友。

尼玛什么神逻辑啊!

“唉,我是隐约听到那姑娘坐进车里的时候跟人家叫了声哥。估计来历不小,那三个小流氓,没几天就叫人发现横死街头了。”

我说大爷,看来您平日的生活也是丰富多彩啊。

“那可不?马路对面的这一处会所,简直是世态浮生会一样,每天都在上演各种各样的戏码。诶?你说你真的是江老大的女人?

啧啧,他什么品位啊!”

我:“……”

我说大爷你就别对我品头论足了行么?我今天过来可是有事相求的。

我想了想,说我有一个妹妹,几年前在唐朝酒店被人迷奸了。到现在都找不到凶手是谁,就像问问你——

“可不是我哟!虽然我鳏夫了十来年,但那种事从来不做!”

我:“……”

妈的这老头什么脑回路,我真怀疑他跟汪小飞是不是失散多年的父子。

我说大爷,您的汽修店在这对面有十来年了,平日里白天打盹晚上打更的,就不记得那天发生过什么异样的事么?

“**年,三月十七号,有印象没?”我把出事的日子说了出来,心里也知道希望不大。别说一六十多的老头了,就是我们年轻人,谁谁随便说个几年前的日期,也不能知道在干嘛啊。除非是高考……

果不其然,老头一口咬定:“不记得!再说了,你妹妹叫人迷奸也不可能迷到大马道上啊。我要是有那个透视眼,天天能对着街看隔壁的花样小片儿,也不至于内分泌失调这么多年。”

我说您在好好想想,从现在往前算也有四年多,快五年了。

“在那个日子前后,有没有什么嫖客啊,叫人砍死撞死的?”我记得凌楠跟我坦白的是,那三个把我误认为是暗娼的男人已经被他派人做掉了。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老爷子诱导一二。

“不就那三个流氓么?”吴大国挥挥手:“我说你个小年轻怎么逻辑这么混乱,我不是说之前那三个流氓叫人给霍霍死了么!

嘿,照你这么讲——”

他一转头,招呼茶馆的老板娘:“他大姑,你还记得之前那三个被砍死的混混,是几几年的事儿不?我怎么觉得好像也是一年的三月,我儿子还说要带老婆孩子去日本看樱花。对,就是那年!”

吴大国一口认定,说我问他的那个时间,就是自己前面讲见义勇为的那天。

“有这么巧?孩子,你是警察吧?”吴大国眯着两眼看看我:“那都悬案了,流氓喝酒打架的还不是到处都有?当时警察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你们这是又要翻旧案了?”

我没说话,吴大国一直在问,我一直沉默。

我在整合刚刚无意中得到的信息——

在我被设计强暴的当天晚上,按照凌楠的意思,有三个不明真相的嫖客进来玷污了我,时候被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处理了。

但是,从吴大国的话里,我听出了另有个特殊片段。就在当天晚上,一个毁了容的姑娘从唐朝酒店里跑了出来,同样被三个流氓纠缠。

这三个流氓也很快就横尸街头。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一不小心猜到了什么局呢?

毁容的姑娘是谁,接走她的人又是谁?在她哭着跑出来的同时,我……正躺在唐朝酒店的包房里遭遇着什么!

抱着脑袋,我往桌上狠狠一磕。

吴大国吓尿了:“姑娘你可别想不开哟!你妹妹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也想开点嘛。这种地方鱼龙混杂的,开什么样车的人都有,一掷千金的。攒了好几个月的血汗钱只图一把乐的也有。”

我说吴老,如果我能把那个女子的脸拿出来给你看。你还能认出来么?

“这个当然了,老爷子这辈子只有两种东西过目不忘,一个是美女的脸,另一个是豪车。从侧面代表着我的人生追求嘛,虽然我从来都没能拥有……”

说得好委屈,我都快感动了。

我说今天谢谢你,我留您一手机号吧。过后可能还要来找您的。

“我没有手机。”吴大国说:“我就住后面502弄堂一号胡同左转第三户,电话可以打到小卖部让邻居张大娘叫一声。”

我说我还是亲自来找您吧。

抽出皮夹子,我给了他几百块钱。

老头咔嚓一个立正,说你们这都是线人费吧?我保证协助干警们完成工作——

丫的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便衣警察呢。

我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并没有把车开回家。

我去了一家甜品店,就是江左易伤愈初期第一次带我去的那一家。

有他们照片的那家……

我先是装模作样地进去,给叶子和小零选了两款布丁。顺便给那噬甜如命的死男人也选了一款蛋糕。

服务生已经认识我了,因为我后来又来了好几趟,每次见我爸都给他带那款树莓蛋糕。

其实江左易说的没错,甜食是可以感染人的心境的。

“女士,您的打包好了。”我哦了一声,眼神却不在焉地往楼梯口看。看到有几个小工上上下下的,好像在拆架子。

我说你们这是要装修?

“哦,楼上和隔壁的商铺打通合并了,于是要翻修一下。”

“那……之前的照片墙呢?”

“那个呀?老板吩咐已经拆了。以后立新的,毕竟有些照片都已经十来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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