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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大伙都忙着聚会践行。往往一连几天在酒店里吃饭喝酒,胃实在有点承shòu不住,便偷偷吃止痛片。

夏天的尾末,离别的气息渐重。但我在这方面似乎一直都很后知后觉,天生的反射弧长大概也不算是一件太坏的事,至少现在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个夏天最后一次去县城,再不是为了报考、转团的琐事,彻底闲下来的时候才猛然发xiàn

我已经与这个小城没有联系了,想到那些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同学就要各奔东西,一向与人相处得不咸不淡的我竟也莫名的感伤起来了。阿墨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从车子启动,她就默不作声的坐在我旁边靠着椅背歪着头看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不再像以往那样慷慨激扬的抱怨假期的短暂和盘山公路的颠簸。

还是习惯性的在宿舍楼前下车,不期然抬头看到以前住的小阳台上随风飘扬着的衣服,我指着窗口笑道:“这里还真是黄金地段,这么快房东太太就招进新房客了!”“废话,高中早都开始补课了,房间咱还没退就被预定了。当初要不是我眼明手快、未雨绸缪、英明果duàn

,中考一结束就定好房间,估计咱俩都只能去挤学校那个十二人间的破宿舍了。”阿墨挑眉向我炫耀道。“是是,女诸葛!”“唔,说起来,我更喜欢周瑜!”“拜托,这不是重点吧?”

“阿不,阿墨!你们怎么来了?”我们正说着话,迎面就碰上了正要出门的房东太太,这个笑起来脸上的酒窝就愈发明显的和蔼的中年女人,一直都对暂住在这里的房客很照顾。在这个半封闭的小城里似乎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淳朴老实的人们总是分外的看重学生,也许是自身的遗憾,“唯有读书高”的言论竟在这些目不识丁却又较真的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存zài

着,甚至被奉为真理。

“嗯,我们来送同学的。”阿墨答道,一面又将手里拎着的土特产递给房东太太,“我妈说是正宗的农家菜,特意让我给您带的。”“哎呀,你妈妈还真是客气!回头替我谢谢你妈妈!我听说你们都考上A大了,真有出息呢!这会你们是刚下车吗?来,上阿姨那坐坐去,早上买的西瓜一直在冰箱里冰着,现在吃正好解渴。”“不用了,阿姨,我们还得去同学家。”“那也不急,先上去喝杯水再说,同学也没有就走的啊!”房东太太说着就拉着我们往楼上走。我们拗不过她的热情,便随她进去了。

我还未坐定,卫海的电话就来了,我忙走到阳台上去接,“阿不,你们到了没?”卫海还是一贯懒洋洋的声音。“刚到,在以前宿舍这呢。”“到了还磨叽什么?赶紧过来,我约了几个同学唱k的,你丫一放假就没消息了,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哎呦,卫少,我不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么?”我谄笑着解释道。“少来,装得跟真事一样,你压根儿就没想到我是吧!跟阿墨去A市玩也不带上我,亏我还当你是兄弟!”“嘿嘿,还是在上次那家ktv对吧?你们先玩着,我跟阿墨就到!”我心虚地打哈哈回应,不等卫海多说什么就忙挂了电话。

辞别了房东太太之后,我跟阿墨便过去了。才一进门就看到卫海两口子依偎着唱情歌,两人旁若无人,郎情妾意,看得我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卫海这次考试有点失常,报考的学校都是本省的,没有意wài

的被A市医科大学录取。叶涵原本就烦家里过严的管束,报考时填了一个外省学校,没想到最后叶涵真的被外省录取,一半高兴一半不舍的,所以两人几乎整个的暑假都粘在一起。别的同学对他们这般光景竟也习以为常了,此时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

我扫了一眼包厢,看到躲在角落埋头玩手机的同班同学程静。程静是我们班的高材生,人又生的齐整漂亮,身后的追求者一打一打的,但她一门心思只放在读书上,对男生们的示好一概视而不见,久而久之竟被以为是性格孤高,令人望而却步,但其实她也只是不擅于人际交往而已。她与卫海是邻居,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个班级,和我们这一群人倒十分要好。程静素来沉稳独立,报考时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决然的填了外省的学校。

我拉着阿墨坐到程静身边,程静放下手机就抱怨:“你们俩可算来了!卫少朋友我没认识几个,巴巴的把我叫过来,喏,他倒好,只顾着自己快活,把我给撂在一边凉快了。”卫海却不知是何时坐到我身边的,笑嘻嘻的接话说道:“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怎么?羡慕了?你程静可捏碎了那么多脆弱的少男之心啊。这下现报了吧?”“卫少,你少得yì。大庭广众的抛下正妻过来跟三美女搭讪,回去少不了要跪搓衣板。”阿墨看不过去,帮腔说道。我皱了皱眉头,说:“这么说就太看不起卫少了,他怎么能是跪搓衣板的呢?要也是跪的遥控器啊!还得开着电视让他跪,敢换一个频道试试?”“啧,今天我算是见识到女人的手段了。我不过看你们猫在角落里,过来关心关心,怎么还成众矢之的了?难怪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卫海一摊手,后悔不跌的说道。阿墨笑着打趣:“我怎么记得孔老爷子也曾经曰过,吾未见好德如**者也!”卫海败下阵来,知dào

阿墨能言善辩,朝我们翻了个白眼就不再搭理我们,我们见状却笑得更加欢乐。

从ktv出来的时候才刚八点,人却散了一大半,毕竟假期里的酒宴把大家也吓得够呛,既不喝酒也不唱歌,早早就散场了。我们剩下的几个人正商量着要去哪里续摊,叶涵却满脸歉意的说:“我就不去了啊,明天早上的车,要回去准bèi

准bèi

了。”阿墨劝了一阵,说了一些“难得大伙聚在一起”的话,叶涵只是笑着摇头,我们见状也不好强拉硬拽。卫海本是要去送她回家的,叶涵推着自行车走过来,拒绝着说:“别送了,也没几步路,我自己回家就行,阿墨她们好不容易来,你走了算什么?”卫海没法,小心叮嘱了几句看着叶涵离去。

叶涵走后,我们也有些兴致缺缺,阿墨数了数人数,提议说:“那我们也别去吃东西了,这里正好四个人,不如找个地方打牌?”“也好,就去山上的状元亭,反正那里通宵都亮着灯,阿不去买点吃的,我去准bèi

手电筒好上山。”卫海应和着,竟还使唤起人来了。我看了看程静,她一向无所谓,点点头算是应承了,阿墨也不容我多想,推着我说:“三票赞成,一张废票,就这么说定了。你买完东西去路口集合。”

正是农历十六,月明星稀,山路清楚,倒也走得顺畅。状元亭处于山腰,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建筑,平时白天人来人往,祈福者络绎不绝,晚上灯火通宵达旦,偶尔也有几个当地人上来乘凉闲聊。我们到的时候却是没有别人在的,阿墨很快张罗开了,就在石桌上铺开几张纸巾,几个来回擦拭得干净,招呼着我们过去。

几圈下来,我们渐渐进入状态。阿墨赢了几把,正在兴头上,趾高气扬地指挥着输了的卫海和我洗牌,自己得yì

洋洋的伸手去拿零食,闲闲的问道:“阿不,水在哪里?”我被问懵了,一脸迷茫的抬头看看阿墨:“水?什么水?不是说买吃的。”阿墨不由得拍了拍脑门,对我彻底无语,唉声叹气的连说:“怎么早没想到!”“我知dào

这附近有个果园,这时候梨应该熟了,怎么样?”卫海挑眉提议道。阿墨听了这话跃跃欲试,把手里正翻着的零食袋扔给我,那一双眼睛亮得跟贼似的,“好啊,卫少,你带路。”

我摇摇头,说:“喂,我说你们,好歹也是大学生了,居然偷人家的梨吃!”“非也,非也。”阿墨清清嗓子,伸出食指很是灵活的在我面前摆了几摆,又站起身来,将双手背在身后,学着孔乙己的样子拿腔作调的说:“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顶多算是窃。”一句话惹得程静忍俊不禁,我坚决不从,“反正我不去!”“压根就没算上你,卫少,咱们走。”卫海笑着把扑克牌往桌上一扔,真带着阿墨往山林更深处走去。程静止住笑,担心的说:“他们能行吗?那一带路都不好走。”“放心好了,阿墨就是个猴精,卫少的身手也不是盖得,校运会不是还拿了那么多奖项吗?”我整理着桌上的牌,信心十足的说。

程静点点头表示赞同,一时无话,我觉得无聊,便重组混合在一起的牌,程静突然开口说:“林薰,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我被程静的郑重吓了一跳,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她问:“诶?什么事?”程静沉思了一下,表情平淡的说:“如果不喜欢卫海,就不要对他这么好。”“啊?”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卫海还没与叶涵在一起的那一阵子,我和卫海的关系在班级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也难怪程静会误会了,只是程静从不关心八卦事件,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正在尴尬之际,忽然传来几声尖锐的犬吠声,不一会儿就见阿墨和卫海飞奔着跑过来,还没坐定,阿墨就把怀里几个梨扔给我,喘着粗气指手画脚的对我们说:“哎哟妈呀,他家园子里居然有狗,害我把那么大一把水梨都丢了,还好围栏够高,狗也够淡定,不然还真跳墙追过来了。”我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你们还真没出息,偷也就偷了吧,居然还被狗追得满山跑。”“你要能出息点,我们能干出这事来?忙这半天渴死我了。”阿墨说着拿了一个梨过来,用纸巾胡乱擦了擦就往嘴里送,程静忙制止着说:“就这么吃了?那边不是有溪水,好歹也洗洗再吃!”阿墨哪里肯听,摆着手咬着梨含糊不清的说:“不用那么麻烦了。咱老祖宗训‘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何况这还是我的血汗梨,吃不死人。”“别管她,歪道理还一套一套的!”卫海抛了几个洗好的梨过来,慢悠悠的走过来说道,程静笑了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看着安静吃梨的程静,心里突然明白了几分,想必她执意要出省,为的不仅仅是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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