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之前他不在家的时候,每天都是夏天和他父亲做饭,也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谁知道,他才一个月没来这个院,他父亲就已经病到这个程度了。

他想起二十几年前他母亲去世时的情景,那种从心底里升起的恐惧感把他包围,他大哭着,喊着他父亲。

“爸……爸……”

夏天见她哥哥夏大海哭,她就更加的忍不住了,两个人一个嚎啕大哭,一个呜呜咽咽,让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睛。

夏为民听着他们在自己的床前哭得伤心,知道自己已经到时间了,他的呼吸开始不太顺畅,跟两个子女说完了话,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夏天看着她父亲闭上了眼睛,胸口也没有了微弱的起伏,她顿时彻底崩溃,大声的哭起来。

“爸——爸——你醒一醒!你醒一醒!你先别睡!我们去医院好吗?”

夏大海这会儿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心里是又愧疚,又不舍。

这么多年,他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他的父亲虽然不像其他孩子的父亲那么健康,但是还是尽力给子女他能给的了。

虽然他一直都很不听话,各种气他,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他父亲的。

只是他总是觉得他父亲偏心,把他所有的柔软都给了自己的妹妹夏天。他总是对自己很严厉,却对夏天各种温柔。

于是他叛逆,他反抗,甚至和他对着干。

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一家人,还是分不开。

但是今天,病痛的折磨却把他们分开了。

像是当年他母亲离开他时那样。

夏大海哭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比夏天哭得都痛彻心扉。

谢金枝一时间也有些不忍,上前去劝他。

林一陆也去安慰夏天,让她不要太伤心。

等他们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夏成国这才开口说话了。

“行了,别哭了。为民已经走了。也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先别哭了,得把后事安排好。”

夏成国一说这话,两个人这才慢慢的停了哭声,擦干了眼泪。

夏成国知道他们年轻,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把怎么安排后事都跟他们说了。

夏成国还帮着他们打理了夏为民的后事,作为这场白事的主事人,他从入殓,报丧,设灵棚,吊唁,辞灵,出殡,火化,安排的很是妥当。

第一次,夏天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几天葬礼下来一直跪在灵棚里守着夏为民的棺材哭。

她哭得头痛,眼睛肿的睁不开,腿也因为长时间跪着都青了,可是这些都比不上她心里的痛,她简直心肠都要断了。

她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吃一点儿东西,嘴唇都干得起皮,双眼无神,脸色也是十分的颓败。

林一陆知道她难过,在晚上的时候总是在灵棚和她一起守灵。

终于丧事办完了,夏为民的棺材也入了土,他们和夏大海夫妻这才回了家,收拾了起来。

谢金枝因为这几天办丧事,累得不行,回到家还要再接着收拾,看着院子里满地垃圾,又看到夏天阴沉着一张脸,瞬间她的情绪就爆发了。

她想起之前屋子里那些家具,夏为民去世前说是给夏天的嫁妆,让她拉走。

谢金枝就觉得她公公夏为民的死,是夏天害的。可是现在却让她在这儿干活。

夏天还有脸在丧礼上跪着哭?

她越收拾越不甘心。

扫着扫着地,便把手里的扫把往夏天面前的地上一扔!

“啪嗒”一声,扫把便落到夏天的脚边。

“我不干了!原本这活儿就不应该我干!所有的活儿都应该你来干!我给你们干活干了这么几天,累死了!”

夏天原本拿着簸箕正要把垃圾到了,现在扫把落到她面前,夏天便把她面前的扫把拿起来,也不说话,接着扫起地来。

夏天不说话,可是林一陆却有些火了,“你凭什么不干?都是一家人,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干活干得多?”

夏天拉了拉林一陆,“别说了,我多干点儿也没事儿。”

林一陆心里正不乐意呢,谢金枝又开了口:“你说凭什么?公公他去世前没说吗?还是你没听到?公公就是因为给夏天做嫁妆累死的!你没看到那天屋子里有多少家具?你就算没看到,你们总拉走了吧?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话惹恼林一陆了,原本夏天的父亲去世,她就够伤心的了。

但是谢金枝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是在夏天的心上扎了一刀。

“说是做嫁妆累死的?爸他都快病死了,你们连知道都不知道!夏天嫁过来之后,你们管过爸吗?让他吃过一顿饭吗?”

谢金枝顿时哑口无言,的确他们两口子没有尽到孝,连最基本的赡养都没有。

因为不想和夏为民和夏天打交道,所以他们搬过去之后,加上夏天嫁出去之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去过夏为民的院子。

谢金枝心里虚,可是夏大海这个时候却炸了。

夏大海正觉得这件事是自己的错,没有好好赡养父亲夏为民,可是他一听谢金枝说的,觉得他父亲夏为民去世并不是他们夫妻的责任,就是因为给夏天做了太多的嫁妆累死的。

所以当林一陆开口反驳他们不赡养夏为民的时候,夏大海恼羞成怒,脱口而出:“之前我们就是这么过的,我爸那个时候也是自己做饭,还坐着我和夏天的饭呢!他并不是完全不能自理了!我们也有自己的日子,而且我们都搬到另一个院里了,还非得一日三次去我爸那报到?我爸死之前都没有说什么,你一个外姓的,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家里说我们?反而是你们!尤其是你家!要不是你们家嫌弃我们家,嫌弃夏天,我爸能为了给夏天做嫁妆活活累死?你还好意思在我跟前说这个说那个的?”

夏大海这一席话说到林一陆的痛点上,他的脸色也黑了起来,声音也粗了,嗓门也大了:“你说谁呢?说谁家嫌弃夏天呢?”

“怎么,说你们家,你就不乐意了?那谁让你说我们夫妻的?我听你们村来吊孝的人说了,说是给你和夏天送衣柜那天,不知道你妈说了什么,把我公公气得脸都黑了,走路都不稳,一下子摔倒在你们家门口。事后就开始给夏天做嫁妆!这不是因为你们嫌弃我们是什么!”

“你……”

眼看着三个人就要打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天突然之间爆发了。

她把手里的扫把一扔,大喊了一声,“都别吵了!再吵有什么用!爸爸他……回不来了……”

夏天已经泪流满面,他们说得或许都有道理,但凡他们四个里面有一个对她父亲多上点心,也许她父亲就不会这么早过世。

可是,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行,不吵!反正现在老爷子已经没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老爷子给你做嫁妆累死也是事实!”

谢金枝心里不服气,越不让她说,她就偏要说。

夏天看向她,眼里带着一丝的冷意。

“那我问你!你作为一个儿媳妇,虽然家里没有婆婆,但是公公身体原本就不好,你没有照顾他的三餐也就罢了,时常去看顾一下总行吧?为什么!为什么我爸病危的时候,你和我哥谁也不知道?你们明明就住在他后面的院子里!为什么!”

夏天的哭喊撕心裂肺,她原本不想争论这个问题。可是每一种想法在她脑子里闪过,她都无数次的怨恨,无数次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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